1999年6月1日睛
昊然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刻意疏离。
他今晚来我的房间,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对他很冷淡?
我坐在床边,低头看著自己的脚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过了好像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才说:“……没有呀,只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该整天黏在一起。”
他在我面前蹲下,抬起我的脸,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看著我。“但是对我来说,就算到一百岁,我还是想这样跟你在一起。”他这么说。
他的眼神令我的心狂跳著,我被他看得快不能呼吸了,我倔强的说:“我才不要活到那么老,那时候头发都白了,牙齿也掉光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见了,连路都走不稳,简直是在活受罪。”
“那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不管我们长多大,我都想这样跟你在一起。”
我觉得他好像在对我告白,又紧张又兴奋,如果不是妈妈忽然找他,我真不敢想像他接著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但是等他离开后,我冷静下来,原先的紧张和兴奋被痛苦取代。
我还在期待著什么?我跟他是亲姊弟啊!
我们之间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1999年7月23日阴
昊然是我永远无法追逐的一个梦。
他对我愈温柔,我就愈痛苦,但是如果他不理我,我想那就不是用痛苦两个字能形容的了,而是心碎,
我完全的陷进去了,我努力的挣扎,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他、不要爱他,停止吧,他是我弟弟,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得救,没有办法不爱他、不喜欢他。
为什么感情不能说收回就收回,说停止就不爱呢?
为什么人没有办法顺随心意,自由的操控自己的感情呢?
每天强颜欢笑的压抑著自己的情感,我过得好痛苦。
昊然也发现到我的改变,一直在追问我究竟怎么了?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他,不管什么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我解决。
我能说什么?告诉他我爱上了他,结果却发现我跟他是亲姊弟?
不能说,这件事情只能永远深埋在我心里。
我想我必须要找一件事情来转移我的心情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2000年2月6日晴
这半年来我寄情于绘画中,那令我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前阵子将一幅昼作拿去参加一个知名昼廊举办的一项比赛,结果得奖了。
前几天在颁奖典礼上遇见了一个人。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很出色,有一副修长的身材、英挺的五官,但最引我注意的是他有一双浓密的剑眉和琥珀色的眼瞳,那跟昊然好像。
他的侧脸更神似,如果不注意看,会错以为是昊然。
他留意到我盯著他看了好久,于是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对我说——“你画的那幅‘春日里的小白猫’很棒,整幅画给人一种慵懒而温暖的感觉,难怪会得到油画组首奖,真的是实至名归。”
我向他道谢,我们闲聊了下,得知他是我们学校已经毕业的学长,目前正在读研究所。
昨天他打电话给我,我们稍微聊了下,接著他约我今天去看一个昼展。
我答应了,今天当我要出门的时候,昊然也想跟去,但我不让他跟,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坚持。
当时昊然看我的眼神,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那样充满了哀怨,让我差点就要心软的改变心意,答应让他一起去。
跟那个男孩看画展,我的心思几乎都留在昊然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上,不过,我还是能感受到那个男孩似乎对我很有好感,我心中有一个念头形成了。
如果我无法停止对昊然的爱,那么,希望这份爱能转移到另一个“昊然”的身上。
2000年3月9日睛
我已经跟他见过几次面了。
我发现他是个细心体贴的人,这点跟昊然很像。
是上帝听到了我的心声,所以特别送来了另一个昊然给我,帮助我解脱吗?
如果这真的是上帝的美意,那么我会抓牢这根浮木。
2000年6月10日睛
跟他已经交往三、四个多月了,在一起的感觉不坏,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一丝遗憾和歉疚。
这几个月来昊然的情绪很差,我知道他非常不喜欢我跟狄毓捷交往,但昊然不会明白,我之所以跟他交往,都是为了他。
今天狄毓捷送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昊然,昊然对他很不友善,他走了之后,昊然跟我说,他不喜欢那个人,叫我不要再跟他见面。
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狄毓捷,昊然说:“他从头到脚我都看不顺眼,你不要再跟他来往。”
我没有答应,最后我们两个人吵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昊然,他似乎是在……吃醋。
我们闹得很不愉快,最后我把他推出我房间,并锁上房门,不让他再进来。
也许是冷静了下来,他在门外低声向我道歉,他带著些委屈的语气让我心疼。我好想打开门,像以前一样抱住他。
可是我不能,我必须要忍住。
2000年7月22日晴
放暑假了。从十七岁起,每年寒暑假昊然都会被爸妈叫到公司去见习。爸妈很满意他的表现,常称赞昊然很有商业上的天分,交给他的工作也愈来愈多。
我跟狄毓捷因为暑假也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
狄毓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跟他在一起还算愉快,但是每次看到他神似昊然的眉眼与侧脸,心里就会有种刺痛的感觉。
我努力的让自己投入这段感情里,也许现在我还是无法像爱昊然一样爱上他,但我会尽力的。
2000年7月29日雨
昊然的话愈来愈少,也愈来愈阴沉,当他看著我的时候,那种忧郁的眼神令我很难过。
他今晚忽然问我,“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会喜欢我吗?”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说:“傻瓜,从小我就一直都好喜欢好喜欢你,因为你是我最宝贝的弟弟。”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
害怕他说出来的话会是我想的那样,我打断他的话,不让他说完,“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最爱的弟弟,永远都是。”
有些话不能说开,一旦说开了,就会像被打开的魔盒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有一种很深沉的绝望,我看得心很痛,马上就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很矛盾,我一方面希望他是爱我的,另一方面却希望不要这样。因为我们是姊弟,我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不希望他受到相同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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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听到楼下传来的骚动声,温亚竹这才从日记里拾起头。
“昊然回来了吗?”她连忙阖上日记,起身匆匆下楼,看到一向鲜少喝酒的温昊然,醉醺醺的倒卧在客厅的沙发上。
“昊然,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扑鼻的酒气醺得她皱起了眉。
他睁著醺然的醉眸,痴笑著望向她,含糊的嗓音喃喃说道:“醉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用想,心就……不会再痛了。”
“你在说什么?”温亚竹没听清楚他的话。
“……”
“昊然、昊然……”只见他阖上眼,已醉得不省人事。
沈姨见状说:“小姐,少爷睡著了,我看还是先扶他回房吧。”
“好。”
沈姨唤来一名警卫帮忙搀扶他回到房间,让他躺在床上后,温亚竹替他脱掉鞋袜,再到浴室把毛巾弄湿,替他擦脸。
“为什么暍得这么醉?你一向都不爱喝酒的呀!”看著他沉睡的醉颜,她拧眉低声喃念。
沈姨在旁边听见了,掀了掀唇想说什么,最后她叹息的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在心里暗忖,小姐,少爷之所以暍醉都是为了你哪,你和旧情人重逢并再续前缘,少爷看得心里难受,只好买醉,借酒浇愁了。
“沈姨,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要不要我帮忙替少爷把睡衣换上?”
“也好。”
两人一起替他换上睡衣后,沈姨离开,温亚竹坐在床边,看著沉睡中的人。
轻抚著他的睡颜,她忽然想起了日记里的内容,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
以前的她,竟是这么爱著昊然。
她记起这几年,他有几次跟她说:“……我不是你弟弟,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当时听到他想切断他们之间这种联系时,她很惊恐。
她怕,怕昊然不要她。他们的姊弟关系是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一旦切断了,她就会失去昊然,所以每当听到他那么说时,她就惊惶得不知所措。
她永远记得当时韩伯伯说的那些话,朋友会因为利害冲突而翻脸成仇,情人会因感情淡去而分离,纵使亲密如夫妻,也可能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