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
唐心被迫回到椅子上去待着。「我什么都不会动,等妳下课回来检查,我保证院子里一根草都不会少。」
四方桌上半盆烧焦的杂面条、半碗粥、几块扒糕。杂面条呢,是唐果的杰作,不同于好吃的粥跟扒糕是来自王府井老字号的饭庄,花了银子去买的。
唐心有双巧手,食跟衣都难不倒她,唐果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却是煮什么烧掉什么。
唐心从来不敢让妹妹走进厨房一步。
今天是她盯着唐果一瓢一瓢的加水,她不敢说不满意,可是一想到将来好一段时间都要吃唐果煮出来的东西,她宁可受伤的地方是两条腿而不是她赖以维生的双手。
「妳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唐果的骨架纤细,柳眉大眼,外表精灵神活,脑子里却永远少根筋。
对于唐心的杞人忧天她实在没办法想象,一个人的脑子天天有一大团念头转着,这样,不是很累吗?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嘛,烦恼也不能解决事情啊。
「只要家里不跑抢匪进来就没问题。」
「妳在说笑吗?」唐果很认真的思考了下。
「不是。」
「我们家这么破,抢匪就算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现在的坏人只对台商有兴趣啦!」
唐果有不同的见解。也因为这样,好象没有同学愿意到她家来玩。
但是,无所谓啦,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还真谢天谢地呢,唐果的优点就是不自卑。
「对不起,我们的房子实在太破了。」自从家中没大人以后,有很多突发状况都不是她能够及时处理的,就像这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倾倒的四合院一样。
「姊,妳干么跟我道歉,房子破又不是从妳开始,妈妈跟爸爸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那对为了将祖产收回来的老实父母,每天日以继夜的工作赚钱,三十几年的奋斗,老祖先留下来的宅子是要回来了,可是两人也因为过劳,一个心脏病发,一个心肌梗塞,同年同月同日差五分钟一起上天堂去了,留下为数不少的债务还有这间房子给她跟唐心。
「姊,妳有没有考虑把这问破房子卖掉?」
「这是祖产耶。」
唐心的守旧她早知道,她继承了父母强烈的使命感。
有时候想想,她这种古板的性子是不是因为爸妈教养太成功?可是明明是两姊妹,为什么她的想法就不同?
这问题太复杂,不是她这花样年华少女该担心的。看了眼墙壁上的老挂钟……
要糟!她要迟到了!
「姊,我再说一次,碗筷泡着,我回来再洗。」
不知道这种洁癖跟龟毛性子遗传到谁?但,肯定不是她。
唉,反正,她姊是跟她距离好几百光年的异人类。
「是!小管家婆!」什么都不能做,不如让她死了吧!
唐果背起书包,踏出门槛,这次,她那搞怪老姊是安静了,她可以顺利的上学了吧?
却又来个石敢当挡路。
抄手游廊外,殿下背着手杵在院子的青石板上。
用她花样的双十年华打赌,她有眼睛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酷的男人,学校不可能有,她生活的这个圈子更不可能出现,她的周遭大部分是单眼皮的黑皮肤男生,就连王府井的游客也没多少是赏心悦目,能让她滋肺养心的男人。
「你是?」
「哈啰,我叫朗堤亚耶鲁曼,唐心在家吧?」刚刚听见她们两姊妹的谈话,所以他在外面等了下。
「我不知道我姊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唐心有这么温柔漂亮的妹妹。」对女人温柔是来自幼年庭训、家规、家法。
那是一种态度,无关放电或者拋媚眼,更无关心情。
就像问好、问早,说晚安的意思是一样的。
她红了脸,被好帅、好帅的帅哥赞美,她今天一整天一定超幸运!
「我姊在里面,你进去就看得到了。」
「谢谢可爱的小姐。」他绅士的弯腰敛首,姿态完美如上古皇亲贵族。
唐果的眼睛马上出现两颗心。
「你可不可以别动不动就发情?我家唐果还很单纯,请不要污染她!」悄然来到的唐心对殿下倒尽了胃口。
「我什么都没做。」他给人的印象真的很差吗?不会吧,跟他相处过的女人很少用这么严厉的标准看待他,这颗小不隆咚的汤包看他很下顺眼呢。
知道自己被人讨厌,还是女人,殿下一口气很难咽。
他穷凶恶极吗?没有。
他花心萝卜吗?这年头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女朋友的?
他长相丑陋吗?即便没有容郡的花容月貌,至少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四肢健全,身强体壮,一夜七次郎虽然不至于,但复数绝对没问题,而且包君满意。
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唐心了。
「我妹是国家幼苗,你别打她歪主意!」
唐心像保护幼虎的母老虎。她护着那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妹妹,那她呢?两人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吧,谁保护这颗圆滚滚的小汤包?
这发现让殿下不禁多看了唐心好几眼。
发现她脸色白得不象话,不小心碰触到包满纱布的双手会让她花容失色,疼得龇牙咧嘴,而一看见唐果在注意她,她马上眨回在眼眶滚动的泪花。
那表情叫人不忍。
「姊,妳对帅哥太凶了。」唐果不得不抗议。她知道唐心眼中只有一个康大哥,单恋了七、八年,就是不肯死心,加上她草木皆兵的态度,根本没有男人敢来追她。
二十一岁还没有男朋友,这样的人生真的有点惨。
「帅是他家的事,跟我无关!」
「姊,妳有没有听过花开当珍惜,这次桃花开妳要是不把握,下次搞不好要再等上二十一年。」
「这里没妳的事。」
「妳保证不会发生命案?」
「要发生早发生了不会等到现在。」真要杀人,当那锅焦糖全部倒在她赚钱养家的双手上时她就该行动了。
唐果咋舌。「是他害妳的?」受伤回来的唐心垂头丧气却什么也没说,屈打成招又不是她这当妹妹的专长,还好今天是水落石出了。
「不是,长舌妇小姐,上课重要还是看帅哥重要?」没有时间观念的丫头,到了学校被记点数别怪她没提醒喔。
「啊,八点了!」这下又要爬墙了。
火烧屁股的人终于走了。
嘘呼!唐果一走掉,唐心疲软的就地坐下,靠着一旁廊下的圆柱,神情无限疲倦。
她不这么撑,唐果会担心的不肯上学。
殿下看她像过期的麻糬整个瘫下去吓了一大跳,以最快的速度伸出铁臂给她支撑。
唐心看了眼他的援助,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严峻拒绝,她默默接受了他坚定温柔的帮助。
老实说,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受了严重的二级烫伤,只有在最初的时候因为忍不住痛而泪如泉涌,紧急送医后既不要他们的补偿也拒绝母后要带她回去照顾的提议。
她只是淡淡的说:任何人看到那种情况都会那么做。
「谢谢,」
「如果两天前妳大方的说了这两个字,我会比较安心跟开心。」如果她从善如流的接受到他家休养的意见,他会乐意许多。
唐心垂下眼帘,他不会懂的。「你来做什么?」一大早的,别跟她说来探病。
「我来探病。」
「你诅咒我生病?坏心眼!」这人连话都不会说。
「妳的手不痛吗?」以前他遇见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温柔可爱,这个,真不坦白。
不痛才有鬼,都两天了,纱布包扎的地方连碰都不能碰,刷牙、洗脸、洗澡是别说了,就连上厕所、吃饭都要叫唐果。
除了这些不便,伤处的水泡更是整夜咻咻咻的叫嚣不停,痛得不能睡,半夜也常常因为不小心碰到墙壁、被子而痛得突然清醒。
这两天,真是够了!
「妳昨天没有去换药。」
「你知道?」
「左手告诉我的。」一流的皮肤科医生,那天也是左手替唐心紧急处理的。
他坚持唐心该住院观察,却拗不过她的抵死不从,只好放牛吃草,而要殿下保证她会每天回医院换药。
想不到病人第一天就放他鸽子。电话中的左手气得跳脚,大声嚷嚷说从来没看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病人!
「可不可以不要?」她讨厌医院的药水味,讨厌那边的气氛,怕医生,怕痛。
「妳真会找人麻烦。」他突然明白,像唐心这样的女孩其实不用跟她太讲理,因为绝对没完没了。
「没有人拿枪指着你非要你来不可!」她对外的刺猬盾牌立刻竖起来。
「有,我的良心。」
唐心安静沉默了。
他并没有得罪她,没道理一直仇视人家,她是哪里不对劲?是这些肩膀上的压力让她失去宽容的心吗?
把接近她的男人都当敌人,她是怎么了?再看见殿下无辜的表情,她叹气,慢慢把手递出去,「麻烦你了。」
殿下不晓得是什么让唐心改变主意,幸好她没有顽固得太彻底,不然他也有终极手段可以施展出来,那就是……用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