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呀,今天小杨请假,外头的人手不够,你这些碗先不要洗,先去帮我送菜,等客人少一点的时候再进来。”店里的资深员工李阿姨在林怡君的耳边交代。
“好。”林怡君立刻擦干净一双湿手,然后依照菜单将客人所点的菜色放入大圆盘里。
她手端着盘子,神采奕奕的替每桌客人送菜。若不是她的年龄太小,方爸爸一定会让林怡君来外头服务客人,因为她不但脾气好、服务态度佳,那阳光般的笑容更是触动人心的法宝。
“不好意思上菜了。”她将菜盘放下。“先生、小姐,请慢用。”话才说完,她刚抬起的眼,就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她在心里“啊”了声,是于南天。她立刻扯开唇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于南天看了她一眼,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全神贯注在他眼前的小姐身上。
热脸贴于南天的冷脸,她不以为意,转身照样以快乐的笑容服务其他桌的客人。
趁空档时,她站在角落偷偷地看着于南天。
他的身材修长、肤质偏白、五官清爽,在男人里他的外型偏向弱不禁风,只是气质偏冷,更没有明显的情绪。以她从小看人脸色到大,说好听点,这个于南天有着内敛沉稳的个性;说难听点,大概就很会工于心计了。
没多久,于南天的女友招手唤来林怡君。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吗?”林怡君有礼地问。她还没有笨到半途去认于南天这个人,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
“请给我们一瓶酸梅汁。”于南天的女友说。
“马上来,请稍等。”林怡君走到冰柜拿了一瓶酸梅汁,再恭敬地送到他们的桌上。
于南天还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继续埋首吃他的东西。
林怡君忙里忙外,看着于南天带着女友离开,她还是没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直到八点客人稍减,她才又回到厨房的后门边,清洗水槽里那一桶又一桶的碗盘。
而她的那个死党同学方紫柔,当然是很好命的坐在家里看八点档,享受大小姐的生活。
同样的年纪,命运却截然不同,林怡君没有怨天尤人,想到妈妈为了她所做的一切,牺牲奉献了美丽的青春,就算她吃再多苦,她都只会咬牙吞下。
在她五岁那年,她爸爸因为做生意失败,最后欠下庞大的债务,然后人就这么一走了之。
才二十五岁的妈妈一肩扛下养育她的重责,无论生活如何艰困,妈妈始终没让她挨饿受冻过。她们从南逃到北,四处躲避债主,有时甚至得在公园的凉亭里过夜,而她的童年更是每学期都在转学中度过。
直到三年前,妈妈进入于宗翰的公司工作,生活才总算安定下来。不知道是债主找不到她们,还是放弃继续追讨债务,总之这三年,她们母女过得很平静又安稳。
妈妈说要带她住进于家,她不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她只求妈妈能拥有下半辈子的幸福。
夜里十点,林怡君踩着轻松的步伐,拎了一袋消夜,这些消夜是李阿姨偷偷让她带回家的。
她没有坐公车,走了二十分钟的路,回到这个城市里的边缘住宅。
这是一个落后的住宅区,屋龄全是五十年以上的老房子,漆黑的巷弄里,连路灯都老旧到只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在她转身踏进公寓的楼梯时,始终没有发现到那一路跟踪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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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于南天。
他是于宗翰的长子,刚从国外念完硕士回来,目前在台湾排名前五十大的俊杰集团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踪她,他甚至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一个笑起来天真到近乎白痴的小女孩。
正确来讲,他想要了解的是那个叫丁美芳的女人。
丁美芳太年轻,以他目测,顶多比他大个五岁,那样三十岁初头的年纪,他不认为她会为了爱情而跟一个几乎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在一起。或许这个女人图的是爸爸的钱财?而爸爸正被这个女人的美色所诱骗……
他不反对爸爸找个老来伴,毕竟妈妈已经过世多年,但他原以为爸爸要带回来的同居女友是跟爸爸岁数相当的,没想到半个月前的那次见面,让他不只吃惊,还无法理解。
看着周遭的环境,她们确实是住在这样肮脏混乱的地方吗?
偏僻落后的传统市场边,野狗三两声在夜空里低吠,夏夜的风应该是闷热难耐,此刻却凄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看着那个小女孩走进破旧昏暗的公寓时,他心里有的是不解和错愕,如果丁美芳是爸爸的女人,爸爸怎么会让她们住在这种治安的死角?
按捺住好奇心,他在隔天又来到方记火锅的门外。
他记起来了,她叫林怡君。
那个普通到他连想都想不起来的名字。此刻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灿烂的笑颜,这个菜市场名却突然撞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走进店里,她已经不在店内。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门口的服务生有礼的招呼。
“我找人,可能人还没到,我在外面等好了。”说完,他又走出了火锅店,不明白自己走进店里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们母女俩的事,好揭穿某方面的骗局?还是想证明爸爸并没有被色迷昏了头,爸爸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绕到店的左侧,那里是一条不到三米宽的防火巷。走进巷子里,方记的后门边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卖力的洗着水槽里的碗盘。
他很好奇,看起来还像个国中生的她,怎么会在这里工作?她的家境真的如同她们住的房子一样,穷困到需要她这样的年纪就出来赚钱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猜测就对了八、九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生活还这么艰困,当然得攀上爸爸这样有年纪又有钱的中年人。
于南天带着满心的纳闷离开方记,回到家里时,于宗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于宗翰看见儿子回来,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最近低气压笼罩在父子俩之间,虽没有言语上的争执,但冷战下却让亲情折损得更严重。
从那一天之后,父子之间除了基本公式化的对话,再也没有多余的谈心聊天。
以往他们父子间的感情虽然淡薄,却还不至于陌生;虽然少言,但至少还有一定的关心,但是这些日子他们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爸,我和东乐谈过了,他不反对让丁美芳进门。”于南天打破沉默,在爸爸的面前坐下。
于东乐是于宗翰的二儿子,目前正在国外求学,至少还要两年才会回来台湾。
“那你呢?”于宗翰挪了挪眼镜,看着大儿子。
其实他最重视大儿子的意见,因为这个儿子不仅外表跟他神似,连个性都和他如出一辙。
两人都一样沉默少言、不善表达情绪,更不会说好听的甜言蜜语,还有一副固执的牛脾气。
“爸,你考虑清楚就可以了,我只是怕她另有所图。”于南天嘴里的她,指的就是丁美芳。
“你放心,爸年纪虽然大了,脑袋还很清楚。况且,她能图什么呢?”于宗翰故意反问。
“没图什么最好,其它你自己决定吧。”于南天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时,于宗翰的声音轻轻从背后传来。
“南天,谢谢你。”
于南天只是勾动唇角,没多说什么。
他怎么会妥协?或许引狼入室,才能知道狼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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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炽热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安静的巷弄里,已经闻不到轻淡的茉莉香,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桂花香。
林怡君再度来到于家,不同于一个月前的单纯拜访,这次她和妈妈带着满满的行李,在于宗翰的协助下,告别破旧腐败的过去,正式住进于家。
“进来呀!”于宗翰提着一大袋的行李,率先打开家门。
“宗翰,南天他不在?”丁美芳终于踏进了这个家,惶恐又不安的四处张望。
“他到北京去出差,最快也要一个月才会回来。”于宗翰淡淡地解释,并没有透露儿子太多的私事。
一听到于南天不在,丁美芳和林怡君母女俩很有默契地同时松了口气。
林怡君好奇地东张西望。上次进来,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但还是太过紧张,紧张到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于南天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
“伯父,那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喽?”林怡君像偷吃鱼的猫,兴奋之中还是有些担心。
她真的就要住进这里了吗?她很难想象,会不会梦一醒,她又要被赶出这个家?
“别担心,我带你们四处看看。”于宗翰的沉稳、睿智、成熟,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应该就是现在于南天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