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惊醒般一震,飞速脱出朱延熙的怀抱,没落定就拔腿奔跑,目标是——唯一的茅房。
「喂,你干嘛?」陌生男子见她身手矫健,错过追赶时机,悔恨不已。
「我先上!」宣告完毕,琉璃娇柔的身子已消失在茅房。
男子急得跳脚,不满的瞪着朱延熙,「抢茅厕抢得那么勇猛,有必要吗?」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二王爷笑容粲然。
*
清晨,阳光普照。
朱延熙抱着昏迷无力的琉璃离开位于城外的简陋客栈,雇了马车进城。
行进不久,马车便被拦下了,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子围在马车外,正经八百的样子吓得车夫不敢动弹。
几位男子纷纷掏出药包,恭敬的禀报,「各家药店最好的药都在这,专治痢疾拉肚,大夫说一吃就好!」
朱延熙点了点头,挑着人吩咐,「你留下来守车门,你去找热水泡开药再送过来,剩下的到后面去跟着,别太招摇。」
这群人是朱延熙进客栈前,已联络上的侍从与护卫,一直隐藏在周围,没让琉璃发现。
拿到了药,朱延熙回车厢内,轻柔的抱起琉璃。「姑娘,吃药,吃完了就不拉肚子了。」
「呜……痛,别吵。」琉璃痛苦得不愿醒来,后庭脱裂般的疼,折磨着她只想仿效死尸一动不动。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用那么强的泻药想害他,结果报应到自己头上,朱延熙忍住幸灾乐祸,体贴的喂她服下药水。
「好难喝啊……」琉璃一边吞咽一边哀号,整个人毫无精神,恰似幽魂。
朱延熙叹了叹,从没照顾过病人,希望她振作精神,和往常一样活泼狡黠,他最喜欢她那一面。
「谁教你不好意思去看大夫,只能吃药了。」说着,伸手欲拧她一把。
手指在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她劳累的倦容深刻的映进他眼中,朱延熙不由得顿住,胸口隐隐一痛。
「真那么难受?」擦拭她额头的汗珠,他惊奇的感觉到自己居然有种早知今日,当初不如他喝泻药,免去她受苦的念头。
「呜……我后悔了。」虚脱的琉璃哭诉声细若蚊呜。「以后……绝对不沾一点点泻药。」
她楚楚可怜的神态真是动人,朱延熙的疼惜之情随即被玩性取代,邪恶的想着今后她若不乖,还是可以下点泻药令她变得可爱。
只是他嘴上却依然柔情满溢的安抚,「是我不好,害你喝下一整碗的泻药。」
第4章(2)
他一副恨不得代她受苦的态度,引起琉璃的猜疑。
她躺在软垫上,稍稍侧头,凝望朱延熙真诚的脸,找到切实的关怀。她有些讶异,他在向她认错?
他关心她?不带半点虚假?
琉璃认真思索,自己受苦受罪,其实怪不得朱延熙,是她自作自受。可听到他饱含歉意的安慰,她的情绪平复不少,甚至愉快了许多。
「你……知错就好,我也不是……嗯,很讨厌你……那个……」心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在为朱延熙说好话,影响了琉璃的思绪,害她口齿不清。
他一直在照顾她,虽然不忘欺负她。
他对她很温柔,喂她吃药,抱她上茅房,那么体贴,虽然曾经欺负过她。
可是他并没有在她最难受的时候不理不睬,这已足够证明,他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他还答应帮她离开那个家。
琉璃愈想,对他的怨念愈少,慢慢释然,浅浅的笑,她平和道:「我也有些不是之处,我们言和吧!」
朱延熙心思灵敏,一看便知琉璃内心的转变。
见她态度和缓,眉眼和善,俏丽的睑微带甜笑,他的胸口蓦地爆满,泌出燥热的冲动,直想印上她粉嫩的双唇,缠绵吮吸一番!
「你真可爱。」他的声音沙哑了。
「闭嘴。」琉璃难为情的别开眼,没勇气迎接他火热的视线。「现下去哪?」
问了半天,听不到答案。
她又怏怏的瞪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叫我闭嘴……」
「咿——你这人真讨厌!」卖什么乖!
「现下,正在回冯家的路上。」朱延熙撩开帘子。
风吹进车厢,马车滑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更加清晰。
琉璃一下子怔住了,尽管相信二王爷有能力保护她,家人的狰狞面目仍令她对回家萌生了消磨不去的恐惧。
「有那么可怕吗?」朱延熙见状,顾不了礼数,握住她略微冰冷的小手,给她温暖。「瞧你脸色都变了。」
是什么样的待遇,让她对自己的家产生如此的不安与惶恐?
诸多晦暗的猜测令朱延熙英俊的脸覆上阴霾,与琉璃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他已了解到她是个坚强狡黠的女子,能教她闻之色变的「家」,必定曾经伤害过她。
否则,她连作为番王的他都不怕,怎会恐惧自己的亲人?
「我……是庶出的孩子。」药效终于发作,琉璃的身子渐渐舒适,撑起而坐,靠在窗边,呆呆的浏览外面的景象。「小时候,我不懂韬光养晦,爱耍小聪明,吸引大人的注意,结果,惹大娘她们不高兴,吩咐厨子在我的膳食内下药,害我病得很惨。
「照顾我的人,即使在知道真相后也爱莫能助,为了不受罪,我开始装病,不敢再招摇了。」活在自己的家,却像寄人篱下,多年的委屈再难压抑,琉璃苍白的容颜浮现出隐忍的苦楚。
「在家中,必须事事小心、步步为营,一不谨慎,就会遭到报复,而那些伤害你的人,还是你的亲人。」她无力的笑,有几分凄楚。
「为什么你不早点逃呢?」话问出口,朱延熙反倒庆幸琉璃逃得晚,倘若她早早离去,他恐怕会错过与她相遇的可能。
「准备不充足。我很少外出,却也晓得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有了逃离的念头后,我便暗中积攒财物,只是仍不足够。」离开以后,必须到遥远的地方才能逃过追捕,但那个遥远的地方是何处?
她茫然的垂头,看不见将来的方向,不晓得哪里是理想的容身之处?
「若非成亲的圣旨降临,我本想再待一阵子。」琉璃幽幽一叹。
朱延熙举起手指,揉了揉琉璃额际的穴位,使她不能哀伤,只能旁徨的凝视他。
他很高兴,她愿意坦露心事予他知晓,这证明她不再抗拒他的关怀了。「一个人浪迹天涯?你不怕吗?」
「我更怕……掩盖本性,掩盖到有一天,失去自己的意志。」
她的回答,撼动了朱延熙的心。
他见过太多人放弃坚持、迷失本性,因而觉得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一颗率真的心。
而琉璃,拥有他喜爱的、尊敬的那颗心。「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朱延熙柔声问。
实际上,侍从们找到他时,已禀告过他,一同落河的姑娘是冯家小女儿。查出她是谁并不困难,不过他要她亲口说出来,清清楚楚的得到她的诚意!
「……琉璃,冯琉璃。」念出自己的名,琉璃白嫩的双颊泛开两朵红晕。
一番倾诉过后,心里宽松不少,她赫然发现,自己多么需要人陪伴与关照,或者仅仅是倾听她的心声也好。
「二王爷,你为什么肯帮我?」琉璃痴痴的问。
她对他并不客气,然而他始终温良和善,尽管偶尔会欺负她。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强者,琉璃平心而论,朱延熙算是不错了。
「因为!」吊人胃口般顿了顿。
「什么?」专注他微微开阖的双唇,琉璃身体发热,懵懂的摸摸自己的额头,不晓得是不是病了?
朱延熙摩挲了她的手一下。「我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他挂起动人的笑,说得真诚无比。
琉璃慌乱无措的抽回手指,怪不了他的唐突,回想起他几次狠狠欺负她以后又百般呵护……她实在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否属实!
可她又很在意,他的喜欢意味着什么?愿意像对待常宵那样,与她结为知己?还是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孩子?
琉璃迷惘的凝视朱延熙,盼望他说得更明白一些。她非常在意,
有多少年了,被关在家中,识人有限,大家都以为她空有容貌没脑子,她已经许久许久没听人说过「喜欢」这样的话。
马车徐徐停下。
车厢外,侍从低声禀告,「王爷,冯家到了。」
琉璃闻言,吓了一跳。「是谁在说话?」
「我的侍从。」朱延熙解释。
「几时出现的?」听那语气似乎来很久了?
「别管这些闲事,需要我抱你下去吗?」朱延熙先下车厢,再探身询问,亲昵得像她的情人。
琉璃明白他是随心所欲惯了,外人不敢纠正他的任意妄为。然而,事关两人之间的清白,她不能不劝告——
「王爷,虽然你身分特殊,但男女始终有别,你往后最好不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的,别人看了会讲闲话。」
朱延熙无声一叹,她真不识趣,换作别的女子,他怎会如此殷勤?「放心,很快的就没人会有异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