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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婉茵唇角一勾,继续吃著菜。齐雪生了然于胸,泰然笑道:“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吵嘴,我们在玩呢!”

  严婉茵筷子上的菜滑落,喉头一口饭险噎著。

  老太太也不禁楞住。“玩儿?”

  “是啊!”他扫视著前方两个别有心思的女人,不当一回事道:“我们在房里经常这样追著玩的,如果凝了大家的眼,下次记得注意就是了。妈用不著担心,弱水好得很。厂里有事,我先走了。”

  直到他信步走远,严婉茵用力摔下筷子,娇嗔道:“妈,您瞧他,太过份了!”

  老太太不以为意笑。“别急!明儿个我陪你上医院去,雪生总不能天天在她房里,你得有耐性。”

  老人暗想,她或许小看了秦弱水,齐雪生不苟言笑,能为她当庭失态,自有她的能耐。老人从旁得知齐雪生为了让刘司令放手,舍去了一件家传古玩,老人不在乎谁替齐家传下子嗣,但严婉茵娘家有头有脸,可不能为了一个盲女惹恼了亲家,这一点,她不会轻忽,也不会得罪儿子,但也不会任秦弱水掌控齐雪生。

  有了打算,她拍拍媳妇的手,“走吧!陪我到寺里上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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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伊呀”开了,读著报的小鹃停住,迅速收拾桌面上散放的报纸,响亮地出声:“舅爷,休息了。”她仍改不了旧称,齐雪生说了她几次后也由她去了。

  齐雪生应了声,瞥了眼小鹃手上的纸张,扬眉问:“这报哪儿来的?”

  秦弱水倒真不挑拣,连时事也想知晓,倘若无眼疾,上大学堂是很有可能的,闷在深宅里,能按捺多久?

  “我让小鹃向管家拿的。”秦弱水接口。

  小鹃照例不再多留,收拾好带上门便离开。齐雪生脱去长袍,仔细地看著欲言又止的她。

  她准确无误地倒杯茶,朝他方向递去,水眸晃动著,愉快地道:“听说您要办学校,报上都写了,是否真有其事?”

  他接过茶,应道:“嗯!等校地决定了,就要招募教师了,齐家总得做些有益地方的事。”

  她沉吟著,又道:“真好。请问,女子也能入学么?”

  他兴味地瞧她一眼,“当然可以。时代不同了,女子也该受高等教育,怎么,你也想上学堂?”

  她忙摆手。“你在开我玩笑呢!我若上学,小鹃不是也得跟著去?”

  “未尝不可,你不是不介意他人的眼光?”他语带调侃。

  她不以为意摇头,正色道:“将来如果我看得见了,有能力,我想在乡下办间义学,让穷人家的儿女不必花一毛钱也能上学,未来环境就可以改善了。”

  他不作声良久,定定注视著她,惊奇在眼中打转。

  “你不收钱,学校开支怎么维持?真是天真!”他嗤一声。

  “是啊,说说罢了!这理想得像您这种能人才做得成,齐老板考不考虑在扬州乡下办所义学,那儿的地方父老会很感激您的。”

  她绽开一朵甜笑,他微怔,极少对他刻意示好的她为了不干己的家乡人放低姿态?他对她展开重新估量的眼光。

  放下茶杯,他随手勾起她的脸,哂笑道:“秦弱水,我可没忘记你是扬州人,把好处尽给了你家乡,你这如意算盘是打到我头上来了,我有什么好处?”

  “您立业不忘立德,为后代留下典范,这是最大的好处。”她轻推开他的手。

  “我从不在乎那些虚名!”他嗤哼。“睡吧!”

  他捻熄了灯,靠近还在床畔杵著不动的她。“怎么?还有什么意见?”

  “呃——”她撇开脸,不自在道:“最近报上有许多文章反对纳妾,您——是否会响应?”

  他不恼反笑,她的心思还在这桩婚姻关系上起伏不定,女人书读多了,很难轻易顺应命运,她快乐的时光下多吧?

  “怎么?怕我放你回何家?”

  “不是。”她淡声道。“我怕有些新派人藉此打击齐家,让您不堪其扰。”

  他闲散道:“这事你就甭操心了。不过我想,我妾越多,你应该就越高兴吧?你可以愈来愈清净,没人打扰你安眠。”

  她抿抿唇,抬头大方问:“既然您在这儿一点乐趣也没有,这几天为何又留下过夜了?”

  他不耐地回道:“因为我想清净清净。”

  “男人娶妻不是为了清净吧?”她不放弃追问。这次又连续好几天,他选择在此度夜,虽说于她无妨,然而她却不能在中院多走动,以避免严婉茵时而针讽、时而柔情似水的嗟叹。

  “却也不是要听人啰唆!”他放下帐幔。“我可不想忙了一天,还要动脑筋和女人下棋,麻烦!”

  她一听,忽然掩嘴笑了,急急背过身不出声。

  她闯祸了!没想到严婉茵把她情急搪塞的话当真,找齐雪生对奕,反倒把他赶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成,她得另外想法子!

  他感觉有异,一把转过她的肩,就著月光审视她忍俊不住的脸,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没有,您误会了。”她侧著头,想到他被迫在闺房下棋不得安宁,那画面就是让她按不住笑意。

  “是么?”他指尖勾起她下巴,抬起她的脸。

  她吸口气道:“我是说真的,我没笑您。”

  微弱的光线下,她似笑非笑,贝齿紧咬著下唇,为了压抑胸口那团笑气,她下巴微抖著,散开的发丝垂在两颊,一股平日不见的娇俏在眉眼嘴角漫放著,见不到他的表情,她也就不闪不躲,任他察看。

  不带抗拒的仰望,竟无端勾起他的躁动,他任凭直觉圈住她的腰,默不作声俯下脸,贴住她微张的唇,探进她的口。

  她僵住,背往后抵在床头栏柱上,进退不得,她再盲目,也不能否认口中温湿的探索动作是男人意外的吻,他这是在做什么?惩罚她?

  “舅——”她躲开他逐渐加重的吻,挡住他胸口。“我真的没笑你!我发誓,我不知道太太会信我的话,以为你爱找我下棋,我说实话了,你放开我。”

  他怔了怔,思付了几秒,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陡地放开她,退开一步。唇上的余温激荡著体内的血液,他握握拳头,清清喉咙,镇定道:“以后别再和她胡说了,歇息吧!”

  她整好松开的衣襟,心绪紊乱地上了床,躺下后,犹自听到重重的心跳声——他竟用这种方式对她,她该如何忘却这个吻?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吻?

  他凝视她的纤背,久久没有移开,直到她的呼吸沉稳,翻个身睡熟了,他伸出手臂,轻放在她腰上,搂近她,有如她背倚在他怀里,他合上眼,让紧绷生活中缺席的暖意伴著自己入眠。

  第四章

  齐家商行里。

  “老板,您要的这些书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有没有遗漏?”帐房李兴将一叠新搜罗来的书摊在案上,净是些最近翻译的西洋小说和历代传奇一类的文集,几乎是齐雪生不碰的书类。

  齐雪生快速审视了一遍,道:“可以了,待会儿差人拿回去交给小鹃。”

  李兴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板倒挺用心的,秦小姐好福气。”他不敢直呼姨太,齐雪生听见这称谓就皱眉。

  齐雪生蹙眉,“你这是在消遣我?”

  “不敢!”李兴忙躬身道。“她能遇见二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袁森此事余恨未消,听说他放话要立新船行和何家打对台呢!”

  “这事我听说了。”他摩挲著下颚,对李兴道:“尽快安排我南下,我得尽快解决这事。”

  “安排得差不多了,旅馆也订好了。对了,春生少爷快要回国了,老板有任何打算没?”

  齐雪生凝思半晌,道:“先让他熟悉所有商铺再说,得尊重他的意思。”

  “唔,长沙老家那儿,院子修缮得差下多了,是否要让您……”话末完,齐雪生手一抬,阻止他说下去。

  “先照旧,一切都不动,维持干净就行了。”他翻开帐簿,一项项点阅。“城西那边地租都收了吧?最近——”

  “少爷——”连串急促的高喊声伴随从外头奔进的凌乱步伐,打断了他。“少爷,不好了!”

  进来的是齐府的家仆,满面慌张地揩著汗。

  “别急,慢慢说。”李兴倒了杯水递过去,拍拍他的肩。

  “姨太她,落水了……”家仆囫图喝完一大杯水。

  “你说什么?”齐雪生赫然起立,家仆吓了老大一跳。

  “那个……那个……”家仆张口结舌。“小鹃陪姨太到水池边逛逛,姨太差她请太太出来一块聊聊,小鹃没找到太太,回来就见到姨太掉进池子里了。池子水不深本来不是问题,可姨太掉下去时大概撞了头,没法自己起来,小鹃找工人救起来时,人已经昏了过去……”一连串“太太”、

  “姨太”的,听得齐雪生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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