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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无名火霎时燃满商别离全身。这该死的麻烦精,天生两只眼睛是专门来监视他的吗?竟将他瞧得悉般仔细,混帐!

  「唉!你喜欢吃我做的包子我是很开心啦!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爹娘说,一个人太挑食身体会不健康的,你真该多试试吃些别的东西。」她居然又教训起他来了。

  商别离两道剑眉抖了抖,几颗冰珠子硬挤出齿缝。「小姑娘,那你爹娘有没有告诉你,别随便亲近陌生男人?」别以为他是吃斋念佛的善心人,既名为「修罗」,他的心就不会太软,哼!真把他惹火,他就先拆了这家客栈泄愤。

  「你不陌生啊,我对你很清楚的。」

  他冷笑,一名乡野村姑能知什麽江湖事儿?他只当她在胡吹大气。

  「真的!」她强调似地用力一颔首。「我知道你叫商别离,今年二十七岁,你是太行山三十六寨总瓢把子,你有一个红粉知己,便是太湖名妓‘花解语’,你每三个月去找她一次。对了,你究竟找她干麽?为何非三个月一次?不能提前或延後吗?」

  门外嗤笑声更多,而商别离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连猜都不必猜,将他的秘密泄漏出去的铁是跪在地上的楚庸和刘彪。很好,吃里扒外者就准备跪死在这里吧!

  但常绯樱却浑然未觉他的怒气,自顾自说得不亦乐乎。「还有,你这个人也很爱虐待自己;你脚穿铁鞋,重达五十斤,两手的护腕套更是精钢所铸,沉重万分;除此之外,你喜欢睡冰床,假使出门在外没有冰床睡,你就会去检些尖石子儿来铺床;奇怪了,这样不会睡得很难过吗?」她问,可能够提供她答案的人早已鸿飞无踪了。

  「咦,人呢?什麽时候走的?我怎没发现?」

  楚庸和刘彪同时回她一声长叹。「绯樱姑娘,咱俩给你害死了。」本来是想,这姑娘好像挺喜欢头儿的,就从旁推上一把喽!哪知她竟将他们告诉她的话全数原封不动送还了商别离。

  这下可好,商别离给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足见那股怒火有多麽旺盛。楚庸和刘彪已可预见往後数日的生活,那绝对只有「灾难」二字才可形容。

  「有吗?」她天真的大眼像泓秋水,轻轻地眨呀眨的,偶尔泛起一丝涟漪,烟波缥缈、深邃迷离,隐约可见睿智深埋其中。

  其实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他好,他真的不该生气的。

  人们看商别离的眼神变了。

  年方二十七便成为一方枭霸,商别离的存在其实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名门正派不耻他为求成名而挑战武林名宿的手段,冠他「修罗」之名,并非赞赏,其实是暗责他冷血无情。

  邪派中人嫉妒他年纪轻轻便统领三十六寨、威风凛凛;因此他们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他、好藉机取而代之。

  没有人相信商别离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凭实力挣来的。「他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这是众人心中一致的认定。

  可听了常绯樱一席话,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商别离是用那种严苛的方法在练功,日夜不停,连吃饭、走路、上茅厕……都不例外。

  那「服」字便不由自主浮上所有人心头了。

  嫉妒他的心情依然不变,可在嫉妒之上却另有一种「佩服」的心情;商别离练功之勤堪称武林之冠。

  有一些人开始想要亲近商别离,其中更不乏九大门派、四大世家之人。

  楚庸和刘彪看得目瞪口呆,怎麽口口声声喊著「正邪不两立」的名门正派有心情与绿林人士交好了?该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吧?

  只有商别离洞悉个中原因,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他高兴怎样练功是他的事,要别人的佩服做什麽?

  他只觉得烦,过多的关注害他在执行毁村大计时变得绑手绑脚;万一这筹划多年的计划因此失败……

  不!他不允许失败。这块土地已埋葬了太多冤魂,是将它推向毁灭的时候了。

  任何可能造成此一计划失败的诱因都得加以防范才行。他在心里忖度著进杨家村後可能遇到的每一项阻碍;首先……

  一阵拉扯打断商别离的思绪;是楚庸,他正在扯他的衣袖。

  「什麽事?」商别离皱眉。

  楚庸先是摸摸自己的头,又两手合掌置於胸前向商别离拜了两拜,然後两只脚做出走路的姿态。

  商别离两眉间的皱摺随著楚庸的比手划脚不停地加深。

  眼见商别离居然不懂他的意思,楚庸急得直推刘彪,要他帮忙。

  笨蛋!刘彪转送楚庸一记白眼後,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少林方丈……

  不必等他写完,光看泥地上那四个字,商别离也知道他最讨厌的麻烦事儿又找上门来了。

  袍袖轻挥,他身如流星赶月,眨眼间已鸿飞缈然。

  而毫无所觉的刘彪却还在卖力写著:少林方丈商请把头儿,明日午时,於「别来客栈」一聚,讨论神剑出世之事。

  楚庸仰头,喷出两道火热热的气息,右腿飞起,踢向刘彪屁股,顺道抹去地上两行歪七扭八的字迹。

  刘彪给踢得差点儿跌个狗吃屎,忍不住扬起一掌推开他,右手在地上续写:你干麽?皮在痒、欠揍是不是?

  楚庸难道还会跟他客气,照样一拳挥过去,并拾起地上的枯枝写下:人都不见了,你写给鬼看啊?

  刘彪两眼在四周溜了一遍,续写:把头儿呢?什麽时候走的?

  楚庸白眼一翻:你写到一半的时候把头儿就走了。

  刘彪不由得跳脚:白痴啊!你不会早点儿说?

  楚庸两只鼻孔撑得大大的猛喷火:你才笨蛋,把头儿的耐性本来就不好,你还写了一长篇,不会写短一点吗?

  刘彪不堪被骂,心火一起便拍了楚庸一掌,再写下:有本事你不会自己来写,蠢猪。

  这两个人因为向常绯樱透露了商别离的秘密,被罚三天不准开口说一个字;可想不到他们以笔交谈也能谈到吵架,而且还越吵越激烈……

  蓦地,楚庸一把抢过刘彪手中的树枝折断,然後在地上写下:看你还怎麽骂人?

  刘彪两眼瞪如铜铃大,不骂人、他打人总可以吧?随即,他挥出气势万钧的一掌轰向楚庸胸膛。

  楚庸一时失察,给打得倒退了三大步,也气疯了,三拳两腿再不客气打向刘彪。

  这两人以笔互骂还不够,憋了两天的闷气,索性以一场拳打脚踢来解决。

  也幸好商别离躲麻烦去了,否则他们非再被多罚三天不可。

  第四章

  一边跑、一边躲避来来往往有意向他示好的武林同道,商别离不禁在心里暗猜,他到底是招谁惹谁来著?居然将自己弄得像只见不得人的耗子。

  「常绯樱!」一个名字倏忽闪过心头。

  就是她!打她缠上他起,他便诸事不顺,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真是该死!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彻底摆脱她?」心里转著千百个念头,没注意到他已步入林中深处。

  「杀!」一阵喊杀声蓦地打断他的思绪。

  商别离袍袖轻扬,立刻飞身跃上道旁一株三人合抱那麽粗的大树顶。

  凝目望去,林中正有六人在厮杀,瞧那衣著打扮,似是崆峒与峨媚派之人。

  想不到神剑尚未出世,这两大名门正派便先打了起来。

  人心果真丑陋,不论贫富贵贱都一样。

  两大门派战到紧要关头,忽见崆峒派之人使出迷药暗器,峨媚女尼一时失察,尽皆被迷倒在地。

  「狗咬狗一嘴毛!」懒得再搭理那些闲杂事儿,商别离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身而退。

  身後惨叫声不绝於耳,显示崆峒派已对峨媚派痛下杀手。

  商别离视若无睹,他的热血善良早在十五年前那场变故中耗尽了,如今体内仅剩的只有冷酷和残忍。

  离了密林,转过一处山拗,脑海里盘据著当年的惨剧,一景一幕,彷佛昨日。

  想起昔日害他者除却土匪强盗、人口贩子外,官宦人家、皇亲贵族又哪里少了?

  都一样!只要攸关个人利益,人人都会变成魔鬼。

  善与恶、是与非、黑与白登时变得混淆不清,这世间怕是再无一处乾净的地方了。

  「唉!」轻叹一声,商别离仰头望天,清澈的湛蓝晴空中隐约浮现一张可人的娇颜。「蝶儿……」

  他想起小未婚妻的甜美可人。当年两人一起落难时,明明三餐都已不继,可一见著贫病老人,蝶儿依旧会省下自己的吃食,救助比他俩更弱的人。

  死去的蝶儿也许是这世间仅剩的一点儿清澄了,但就因为她太过美好,所以上天提早召回了她。

  「自蝶儿死後,冉冉红尘仅剩污秽,再不见乾净。」他恨声说道,心头又传来刀割般的痛。「没有蝶儿的肮脏地,毁了也罢!」

  他的心在失去蝶儿後便冻成冰块,再不复半丝温暖了,所以即便这项毁村大计将牵连无数人命同下黄泉,他也不会心软,因为这全是那些贪心者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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