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要的人只是她。
「不然怎么办?乖乖跟他们到藏边?」
「这……当然不是,可是……可是……」翠袖有点失措地吶吶道。「呃,在他们要出发之前,我想我们总还有几天时间,我……我会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很不辛的,她能够「好好想想」的时间比她认为的更短。
两天后,村寨里出现了十二个身着红袍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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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寒风刺骨的冰冷,村寨外的白桦林内,几个人倚着桦树,默默地,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偶尔传出几声强自压抑的闷咳。
蓦地,一条人影闪电般窜入林内,是黄希尧。
「她们被关在土司碉堡的三楼,天一亮就要出发了。」
「到哪里?」于承峰急问。
「藏边。」
「达赖喇嘛在暗中帮他们?」趟青枫惊呼。
「不可能,应该是藏王颇罗鼐。」傅康立即纠正他的猜测。
「颇罗鼐早就死了,」低沈的、沙哑的,金日慢吞吞地说,又掩嘴闷咳了好几下后,将目光投向黑夜中的村寨。「现下的藏王是颇罗鼐的次子珠尔墨特那木札勒,那是个贪婪又暴戾的家伙,妄想独揽治藏大权,不时与七世达赖噶桑嘉措发生冲突,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插上这一手。」
「金公子说得没错,那十二个喇嘛满脸横肉、目光凶恶,绝不会是达赖喇嘛的人。另外……」黄希尧顿了顿。「还有十几二十来个中原来的汉人……」
「汉人?」于承峰喃喃道。「怎地连汉人也掺上一脚了?」
「什么模样的人?」金日轻轻问。
「五个相互称『老官』的中年人,七个青袍道人,六个衣襟绣莲花的男女。」
「老官斋的五巡堂,混元教的八大护教——其中一个去年被我杀了,白莲教的三莲三叶,都是反清复明的叛逆份子。」金日沈吟道。「看来支持莎罗奔继续战下去的人还真不少!」
「该死!」傅康低咒。「全都是硬把子!」
「如今该怎么办?」于承峰焦急的朝村寨方向张望。「对方全是硬把子,无论怎么对上都是一场混战,想救到人实在不容易,我们该如何是好?继续跟缀下去,另找机会救人?」
「不!」金日不假思索,断然否决。「天一亮就救人,眼下是最好的时机,错过就难了!」
「如何救?」
「很简单,只要有人作饵把他们所有人全都引到一处去,其他人伺机潜入上司的碉堡内救人,一救到人,即刻护送她们到东俄洛。」
「谁作饵,谁负责救人?」
「我一人作饵,你们四个负责救人。」
话声一落实,众人顿时静默下来,各个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注定他,金日神态安详的回望他们。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不对?
四人相对翻白眼,再看回金日,各个都在摇头,黄希尧更是叹气。
「金公子,有两个负责救人就够了,为何一定要我们四个一起去救人?」
「你们四个一起去我才放心,两……」掩唇,金日又闷咳了一会儿。「两个救人,两个断后,如此才能够万无一失,无论如何,翠袖的安全最重要!」
「但你一个人……」
「倘若没有把握,我不会这么说。」
黄希尧咬咬牙。「反过来如何?我们四个作饵,你负责救人?」
「你们四个作饵?」金日嘲讽的撇一下嘴角。「你们有把握把他们全都引到一处吗?」
黄希尧窒了窒,无言以对。
「你一个人就有把握?」于承峰不服气的冲口而出。
「当然。」金日气定神闲地瞥一眼黄希尧。「若然不信,问他,看我是否有那种能耐。」
黄希尧苦笑,「你确然是有,但那是在之前,现在的你……」他摇摇头。「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一路来,你早已透支了所有的精神和体力,如今你的身子已是处在虚脱状态,精力耗尽、油尽灯枯,如果不是强行用意志力支橕住,你早就躺下了,大概会昏迷一整年才会清醒过来,再躺个一、两年才能下床,说不定三、四年……」
金日不悦的眯起了眼,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赞同,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之所以会如此,因为金日此时的模样委实教人心惊。
这趟路程,出发没几天,金日就开始发烧,不管吃多少药,反反复覆总不能完全退热;一上大雪山,他又染上风寒,老是咳得差点连肠子都咳出来;再往后,惊人的高热几乎时刻纠缠着他不放,每次都要泡进冰冷的溪中才能降温,但过不了半天又高烧起来了。
然而从前两天开始,一直困扰着金日的高热突然消失了,之后,他的体温便愈来愈低,手脚冰冷、双颊凹陷,脸色白中泛青,眼下挂着一圈浓浓的黑,唇办也透着灰白,愈看愈像是那种病人膏肓,临终弥留的病人。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咽下那口气?
「总之,你现在能够用自己的力量站着已经是一项奇迹,别提要跟人家对打,恐怕戏还没开场,你就先倒下了!」
金日的表情更阴沈,但他并没有发怒,他知道,现在不是冒火的好时机。
「那么……」此刻,他需要的是争取他们的合作。「换另外一种方式吧,你们先在暗处等候,倘若我真有办法能够把他们所有人全都引到一处,你们再去救人;如果我不行,我会立刻脱身离开,我们另行再议其他办法,如何?」
其他四人相顾半晌后,黄希尧才迟疑地开口。
「如果我们把人救走了,那你呢?你又如何脱身?」
金日淡然一哂。「既然我有办法把他们全都引到一处,自然有能力脱身,不是么?」
四人又相对片刻。
「好吧!」
金日暗暗松了口气,然后伸出手。
「那么,可以把我的剑给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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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悄悄泛出一抹隐隐的曙光,朦胧而清新,一层云上浮着另一层云,乳白中透着淡淡的红晕,空气虽冷得沁心,更教人精神抖擞,看来今日将会是一个适宜出行的好天气。
「好了,该起来了,快拾掇拾掇,要出发了!」
犹沈醉在梦乡中的姊妹俩硬被叫醒,惊跳起来。
「要出发了,这么快?」翠袖惊呼。「但……但……」她还没想好逃走的法子呀!
「这给你们。」藏女把一大袋烙饼扔给她们。
抱着烙饼,翠袖无助地与妹妹面面相颅。「真的要走了?」
「还有这个……」藏女又扔给她们另一条破破烂烂的毯子。「再走下去会更冷,多条毯子给你们!」
真的要走了!
翠袖叹着气,无奈地开始整理行囊,先把两条毯子折迭好收入行囊内,又仔细搜寻房内其他所有可供御寒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她们带来的,能带定的全都带走,她可不想冷死在半途上。
「能不能给我们两双牛皮靴?不行的话,一双也可以,给我妹妹。」
藏女迟疑一下。「好吧,我去拿给你们。」
她一出去,袁红袖就气急败坏的叫过来了。
「大姊,真的要跟他们继续走下去吗?」
「不然怎么办?」
「我们得想办法逃走呀!」
「可是……」翠袖苦着脸。「我还没想到办法呀!」
「你……」袁红袖跺了一下脚。「我来想!」话落,她走到窗前望着外头,认真使脑筋思考。
该如何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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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几乎全亮了,村寨里的空地上,藏民吆喝着,马匹骆驼在嘶鸣,有人在上鞍辔,有人在捆扎行李,有人在低声讨论,场面好不热闹。突然,从村口那头,嘈杂声逐渐消失,片刻后,所有的目光全数集中于村口。
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疲惫倦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少年,慢条斯理的步入村寨里来。
村寨里的人定定注视着他,没有人出声,眼神愈来愈警戒。
那个少年,虽然年纪轻轻又一副重病缠身,好像随时都可能倒地气绝的模样,却又透出一股与常人不同的气质,似深渺的苍穹,又似浩瀚的海洋,使人摸不透其中蕴含着的力量。
最碍眼的是,他还拖着一把剑。
他吃力的、艰丰的拉动每一步伐,半刻也未停的直入村寨内,直到有人阻拦在他前方,是村寨里的土司。
「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我是这里的上司,有权……!」
但土司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噎住了,正对着那少年那双眼,他竞有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战栗感,使他再也吐不出任何言语来。
那双又圆又大的眸子是那样深邃、悠远而清澈,宛如一池幽静的潭水,但微波荡漾深处却又若隐若现地闪灼着血腥、冷酷与凶残,就像他手中那把剑反射出的光芒,充满了邪恶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