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再一次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不好意思看他。
有了她肯定的答案,他就等于拥有全世界。为了报答这个给了他全世界的女人,他捧起她的脸细细吻她,从她的发顶、额头,乃至于她小巧的耳垂,没有一处不膜拜,也没有一刻不感动。
他将她拦腰抱起,放上床。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分床睡,他要好好爱她,彻底爱她,弥补过去那些日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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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天,我爱你。」她仰头对他甜甜一笑。
是的,没有人能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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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次的激情过后,郝蔓荻依附在韦皓天的怀里,怎么也不愿离开。
她像只无骨的猫一样赖着,整个人巴在他身上,想到的时候就吻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咬他,韦皓天完全拿她没辙。
这般接近天堂的日子,只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韦皓天心满意足地拥着怀里的小人儿,觉得上天好像听见他的祈求,让他的痴心得到了回报。
他希望如此美妙的时光能持续到永远,只可惜事情没这么简单,郝蔓荻接下来的提问几乎破坏了一切。
「那天晚上,你到底作了什么梦?」
就是这句话,让他爱抚她脸颊的手倏然僵住,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没作什么梦,妳已经问过了。」他勉强收回手,翻过身躺好,郝蔓荻好生气。
「你又要隐瞒我了吗?」她问他。「你自己才说过,从此以后,再也不会隐瞒我任何事,结果才不到几个小时,你就忘了。」在身心灵合一的时候,他曾在她耳边反复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对她隐瞒心事,谁知道一切只是谎言。
「我没有忘记。」韦皓天伸手想将她拉回怀中,但她不屈服,像只小猫挣扎个不停。
「好吧,我认输。」韦皓天栽了,反正都说要诚实了,再遮遮掩掩,确实也不象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被唬咔太多次,不怎么相信他在床上所说的话。
「意思就是我告诉妳。」他叹气,彻底投降。「我会将过去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妳,这样子就可以了吧?」
「可以!」郝蔓荻给他的回答是主动回到他的怀中,热情不已的吻他,算是给他奖赏。
「真受不了妳。」他摸摸她的头,觉得这个时候的她好可爱,也好漂亮。
「我才受不了你呢,吞吞吐吐。」她顽皮反驳。
韦皓天搂紧她的肩膀,清清喉咙开始诉说往事,那是一段她无法想象的艰苦岁月,每一幕往事、每一句话都能教人痛彻心扉,使得郝蔓荻不自觉地将他拥紧,为他及他的家人感到悲伤。
他说,他出生在苏州河南岸的药水弄棚户区其中一间滚地龙里,出生的时候,家里穷到一根蜡烛都买不起,狭小的窝棚开不了窗,进出都得弯腰,当然也透不进阳光,他们也没钱点蜡烛,注定了他穷困的前半生。
他父亲为他取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名字:皓天。可是老天并没有因为他的好名字而帮他,反而加强了对他的折磨。
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棚户区发生了大火,他们全家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因此流离失所了好几个月。直到他父亲不要命似地到处奔波拉黄包车,才挣够了钱,重新盖了一间滚地龙,他们才得以再次安身立命过日子。
药水弄棚户区的生活环境很糟,虽然位于公共租界,但其实是个三不管地带。上海就流传着这么一句民谣:「宁坐三年牢,不住石灰窑。」药水弄的前身是石灰窑区,后来才改名为药水弄,但名字改来改去,那儿的居民生活还是一样苦,没有丝毫改进。
住在那儿的居民,不是工厂的工人,就是些苦力或是黄包车夫。他们是上海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在和郝蔓荻完全相反的环境,每天三餐不继,老是要担心什么时候发生火灾或是染上瘟疫病死。这些都是郝蔓荻无法想象的事,韦皓天却在那里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直到一把无名火把他全家烧死,他才离开那块伤心地。
「我恨那个地方。」韦皓天茫然地回忆道。「每当我赤脚走在那片泥泞的土地,都会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那个地区、那个家庭,我甚至成天诅咒。」
幼年时的阴影,非但未随着时光的流逝转淡,反而在韦皓天的内心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所以他才会经常半夜惊醒,只因为他忘不了自己对出生地的恨,忘不了他年少时愤怒的诅咒,这些都使他愧疚。
「结果,我的诅咒应验了,我的父母和妹妹都因为我而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这成了他日后最大的恶梦,也造成他始终没有办法敞开心胸、对人坦白的个性。只因为过去他对老天爷过于坦白,老天才会点燃了一把火,将他丑陋的过去烧个精光。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敢说真话,再也不敢……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一直责怪自己!」郝蔓荻紧紧抱住韦皓天,不愿他把所有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那太沉重,也太残忍,任何人都背不起。
「我知道,但我还是忍不住。」他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也知道他这种想法很荒谬,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皓天!」她希望自己能为他分忧解劳,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是紧紧抱住他,这令她十分泄气。
「但是至少我还保有梦想,这证明了老天对我还不算太坏。」当一个人失去一切,能支持他继续往下走的,只有作梦而已,她就是他最美的梦境,所以不必泄气。
「啊?」郝蔓荻不知道他指什么,韦皓天笑着支起身,打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丝绒小包包,由他的表情研判,那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打开来看。」他将丝绒包包交给郝蔓荻,要她亲自开启记亿。
郝蔓荻打开绿色丝绒包,里面装着一元袁大头,她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不知道韦皓天为何给她这个东西。
「这是妳给我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呆掉,像个傻子似地反复翻弄手上的银元。
「我给你一元袁大头?」她怎么也记不得有这回事,怀疑是他弄错人。
「正确来说应该是两元。」他微笑,将时光倒回到好久以前。「妳总共给了我两枚袁大头,其中一枚被我爹抢去,我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块钱。」是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用掉的珍宝。
「可是、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何时遇见他,又在何时给他两枚银元。
「不怪妳,那时候妳还小。」他对她总是那么宽大,永远不会怪她。「我第一次遇见妳的时候,妳才七、八岁,不记得也是自然的事。」
「莉塔娜也这么说。」她记起莉塔娜的话。「她说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才七、八岁,身穿一件白色洋装,手里捏着同颜色的蕾丝袋,是不是如此?」她没记忆,只能照着莉塔娜的话转述,韦皓天愉快地点头。
「没错,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妳,把妳当成我的梦想,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得到妳。」结果他得到了,虽然过程不甚满意,但至少结局是美好的,他没有太多怨言。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给你两元袁大头?」实在没有道理,郝蔓荻百思不解。
「严格说起来,妳不是给我两元袁大头,而是『丢』给我两元袁大头。」只是对他来说都一样,他都一样珍惜。
「我居然用丢的?」郝蔓荻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觉得自己好没礼貌。
「而且还丢得满准的。」刚好丢在他身上。「妳气我和我爹挡住了妳的路,因为妳还要赶去牧师家学钢琴。而我则是看妳和妳家的车子看呆了,压根儿忘了让路,妳一生气,就骂我是臭拉车的,是个没水准的阿木林,接下来就丢了两块银元给我,但其实我并不想要妳的钱,我只是想要看妳。」
少年十五二十时,韦皓天遇见郝蔓荻那一年,他正好十五。
十五岁的少年,脑子里本来就装满了很多幻想,特别是他的家境如此困窘,她又如此美丽,这巧妙的相遇,就成了他人生最美的梦境,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相对于韦皓天宽大的执着,郝蔓荻却是很难相信自己如此残忍。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她一向就是个骄纵任性,又不懂体恤别人的自私鬼,会做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
「对不起,我甚至忘了自己曾经做过如此残忍的事。」她跟韦皓天道歉,保证自己从此以后一定会完全不一样,请他不要记恨。
「我从来不曾怪妳。」他打趣地看着郝蔓荻,她好像真心悔过。「如果没有妳的激励,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妳是我的梦想,为了达成拥有妳的梦想,我做了很多努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妳是我的原动力,倘若妳没有瞧不起我、侮辱我,或许至今我仍在上海的某个角落拉黄包车,也不可能拥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