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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刚收完田赋的人家,巧葵偏着螓首想破头也想不出缘由,她索性往前跑上几步嚷道“三少!为何每一户的田赋都不一样,是不是你从中拿了好处,然后……”

  眼前的男子突地停下脚步,她一时反应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背,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你这蠢奴才!”他不禁怒声斥道。

  “三少……”倘若她又说错话了,就大人有大量地别同她计较嘛,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他应该习惯了吧?

  “在来的路上,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他没好气地提醒。

  “嗄?”有吗?

  她那时还不太清醒,可能……听漏了。

  “怎会连这种事也要我一说再说”他乏力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快步往前走。“不是同你说过了,得分田地大小、土地贫瘠肥沃、种植谷类、人丁多寡,再决定田赋要收多少吗?”

  她就非得说些没脑筋的话伤他吗?

  “哦……”她好像有点印象。

  对了!要不然就不公平了……说得对极了。

  “三少,对不住,我一时嘴快……”她扁了扁嘴,走在他身后,快步跟上。

  “哼!那八成是你的肺腑之言吧。”他头也不回地道。

  真搞不清楚她那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会笨到这种地步!在她眼里,八成只有不二那笨蛋才是真正的清廉,而他就像专门压榨他人的奸商,甚至还不忘中饱私囊。

  有啥法子?他又不像不二那笨蛋只会宠她……正如义父说的,太过刚直的人总是惹人嫌,唯有疯癫的不二独受义父青睐,连到长安也不忘带他一道上路,更不忘替他牵成姻缘。

  一样都是教他给捡回来的,为何际遇却相差如此之大?

  他们这些被丢在广陵的义子,不只被放任着自生自灭,每年还得挤出大笔银两供他老人家花用……

  “三少,我只是说错话了嘛。”

  耳边突地传来她愧疚不已的道歉,他微挑起眉,冷声道:“你不过是直话直说,有什么错?”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加快脚步跑到他身旁,她小小声地道:“三少!我失言了、我说错话了,你罚我吧……”是她的错,她没道理不承认,况且她要是不认错,到时候他肯定又说是二少教坏她了。

  君从三觑了她一眼,哂笑道:“倒是知道自个儿的分寸了。”她也会认错?

  “三少……”她扁起嘴央求。

  君从三再睇了她一眼,随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然而方才的恼怒却在刹那间消失了大半,可……他不会好心地告诉她。

  “三少,等等我。”

  “我不等你。”君从三头也不回地道。

  “三少……”打她起床至今,这一双腿都没怎么歇息,现下让她歇一会儿,算是过分的要求吗?

  就算她说错话了,可他也不能这样罚她呀!再说,都过了晌午她还没用膳耶……她养尊处优的肚子喊饿啊!

  “你待会儿想不想吃香喝辣?”他的步调依旧没放缓。

  “咦?”她在后头追赶得辛苦,尽管有点无法置信,可是怕他反悔,她连忙应了声:“要!”

  怎能不要哩?她会哭的。

  只是,他怎会突地说到这事儿了?他不是在生她的气吗?怎会想要带她去吃香喝辣?

  以往,好似也不曾听说他带微柘去吃香喝辣……

  “那就快些。只剩下最后一户了。”

  “哦。”

  她笑得水眸微弯,脚步也显得轻盈不少,却突地发觉天上不断飘下细雨;她赶忙撑起一直拿在手上的油伞,小心翼翼地不让半点雨丝袭上他的身子。

  君从三侧眼瞪她,教她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见他那双凌厉的眸子紧瞅着自个儿,她不禁有点胆怯地问。

  她什么话都没说,不可能又说错话了吧?再者,她替他撑伞,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可他正瞪着她,却是事实。

  呜呜……三少的脾气真的很难捉摸。

  “三少?”见他恼怒地推开油伞,快步往前一跃,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随即不见踪影,她不禁傻愣地对着空气唤他。

  她又做错什么了?

  难不成三少是嫌她撑伞撑得太慢?可她已经尽量快了……怎么自顾自的跑了,她该怎么办?

  不对!她的美食佳肴哩?

  她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他了?他的性子比入冬的气候还要教人难以捉摸……

  ***

  坐在西院大厅内,巧葵一边打盹、一边努力打起精神。

  她真的不知道三少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可现下微柘不在,她好歹也要担起贴侍的责任,负责守门。

  她从没守过门,不知道自个儿到底要不要等他,可……早过了掌灯时分,主子尚未回来,身为贴侍的她,总不好早早就寝吧?

  但……他到底回不回来啊?

  二少以往常常彻夜不归,倘若三少也同他一般,她在这儿等,岂不是像个傻子?况且,一旦人夜天候又冻了几分,大厅又没起个火盆,坐在这儿耗着,可真是一种折磨。

  到底该不该再等下去?

  已经是二更天了,说不准三少根本不打算回来,她干脆回房窝被子……可,若是他回来却发觉她没等他,到时候又拿二少拐弯抹角地骂她,难受的人还不是她。

  唉!摸不透啊,好久以前就摸不透三少的性子,可她也没打算要摸清楚他的性子,只不过现下主子换人了,她再不愿意也不行。

  真是不懂他突地离去是为了什么……

  好倦哪……先睡片刻好了,她的眼睛酸涩得快要睁不开了。

  心念一定,她合上的眼便不愿再睁开了,索性往旁边的茶几一趴,连脚都缩到椅子上温暖有点发冻的身子,安心地打起盹来,压根儿没发觉有道身影已悄悄来到她身旁。

  “谁准你在这儿睡的?”毫无预警的暴怒声,毫不客气地在她耳边响起。

  巧葵蓦然惊醒,仿若惊弓之鸟往前一跳,直往君从三撞去;不过她没将他撞倒,反而撞进了他冰凉的怀里,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三少?”她干笑着,很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

  怪怪!方才好似有什么东西刷过她的唇……既干涩又冰冷,八成是三少身上的袄子吧,手工真差,磨得她的唇有些发疼。“这是什么天气?你居然没起火盆便在这儿打盹,你该不会打算将自个儿的脑袋冻成雪块吧?你还嫌自个儿不够笨吗?”君从三冷睇着她有些发白的唇。

  “我……我在等你。”她嗫嚅着。

  早知道就不等了,无端招来一顿臭骂。

  “有什么好等的?难不成没了你守门,我会找不到自个儿的房间吗?我又不是你家的蠢二少!”他没好气地吼道。

  “二少不蠢,三少……你别老是这般说他嘛。”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好歹是义兄弟,何必一开口便这般伤人,全然不留情面?

  “怎么?骂你的主子,伤着你的心了?”他哂笑道。“多多少少。”好歹是她伺候了十余年的主子,虽说她没怎么尽到贴侍的责任,可二少待她极好,做人总是要感恩图报嘛。

  “你倒是挺忠心的……”他不客气地啐了一声。“可惜的是,你家主子不领你的情,已在长安成家立业了!”

  “三少……为何你对二少这般厌恶?”还连带地讨厌她。

  君从三瞅着她一头雾水的神情,更加气恼。“厌恶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就是讨厌他,成不成?

  “那……三少又是为何厌恶我?”其实,她也知道自个儿没权利这般质问主子,可她就是想知道嘛……无端端地让人厌恶,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我何时说我厌恶你来着?”他努力地压下怒火。

  这丫头真是来磨他的性子的,她总是可以轻易地在他的心底点燃一把难以熄灭的火。

  “你嘴上没说,可……”她再蠢,也会发觉不对劲啊。“就像今天你说要收田赋,下雨了我替你撑伞,你却二话不说地走了,还说什么收完最后一户要带我去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她只尝到满口冰雨寒风。

  “你既然知道我要收最后一户,为何没跟上?”他别过脸去,偏偏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又不知道最后一户在哪儿……”她也想过要追啊,可她又不知道地方在哪儿。

  “要出门前,我不是有拿册子给你瞧过吗?”他咬着牙怒问。“咦?”有吗?

  “我要你看清楚上头每一户要收取的田赋,要你看清楚每一户人家在何方,结果你……”简直是蠢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到底在想什么?“我……”

  “瞧瞧你家主子把你宠成什么样子了!田赋之事全是你家主子在处理的,跟在他身旁的你,怎会一点都不懂?”他真是受够了。“你回房吧!没事就待在房里,我会差人替你送早膳过去,我和你家主子一样待你像个千金小姐,你回去吧!”

  早知道她一窍不通,早知道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可他就是气,气到几乎无法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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