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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残六冷冷地睐他一眼。磬儿?好刺耳哪!

  “六少要过去找她吗?”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要不,我问她在何处作啥?”他勾唇冷笑。

  话落,他起身便走。

  夜蒲怔愣地睐着他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颤,不禁自问——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可他到底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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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了得的,是不?

  说真的,当初他可没想到她居然是恁地能屈能伸,为了存活,可以屈服在他之下,委身在他府里为奴为婢,然而,对于他的命令,她偏偏又可以不着痕迹地抗拒。

  一身傲骨,又识时务……

  哼,不过是个无用的千金罢了,却是恁地有本事。

  不但抗拒他,甚至还有一手好功夫,更可恶的是,她那双眼瞧着他时,总是毫不掩饰嫌恶!

  可恶,他当初赎她作啥?

  赎她,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作祟,然她倒也没教他失望,确实是相当了不起,居然可以放下身段,又会制版画,又会画佛像……了得、了得,确实是相当了得,是不?

  他该是要满意自己赎她,因为看来是再正确不过了,然而,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在通往仆房的小径上,君残六脸色阴鹜,走到画室外,见到一群人聚集在画室外头,怒气便一古脑儿的爆发。

  “你们围在这儿作啥?都不用干活了?”他怒吼一声。

  混账东西,一大群人围在画室外头作啥?在偷看什么?

  画室里头就只有个她,围在外头,岂不是在偷窥她?他何时准许他们如此不知羞耻了?

  “六少……”

  一干人闻言,莫不心惊胆战,拔腿便跑。

  君残六冷眼睇着一干落荒而逃的下人,没好气地一脚踹开画室的门。

  “六少?”画室里的常磬微愕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怎会跑到画室来了?

  她不解地瞅他一眼,随即又敛下眼埋首在即将完工的版画上头。

  君残六缓步走到案前,睇着她正拿着扁平的雕刀,仔细地刻下每条细致的线条,再将雕刀搁到一头。

  “在忙?”他淡道。

  忙得连外头围了一群人,她都不知道?

  “嗯。”她没好气地道。

  她正忙着,他应该瞧得一清二楚,既是知道,又何必在这当头扰她?

  “怎么,刻起版画之后,就再也不需要管事了?”他隐晦的黑眸直瞪着她始终没停过的手。

  她现在是当他不存在吗?

  为什么她老是能够轻易教他感到烦躁?为什么她老是能够这般光明正大地无视他的存在?

  他就在她的面前,不是吗?

  千万别说她瞧不见他……

  “六少,你到底想说什么?”既然完不了工,常磬索性停下手上的动作。跟在他身边三年多,他在想什么,她大抵上都明白,只是她现下正忙,倘若可以,她真的不想听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想说什么,你何时认真听过了?”他冷晒道。

  “倘若我没认真听过,又怎么会知道六少跟我吩咐了些什么?”她拿起雕刀,轻敲着就快完成的雕版。“是六少说这版画能卖钱,我才用心雕刻,希冀可以卖些好价钱,这也错了吗?”

  她应该没听错的,是不?

  要不,她岂有胆子在他面前造次?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府里的管事?”敛下眼,睇着她手上的伤痕,他的浓眉不自觉地拧起。

  啧,是能卖钱,然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给摆在这上头吗?

  “府里的事我都差人去打理了。”她双手环胸睐着他。“我将我分内的事都做完了,才做自己的事。”

  她是那种人吗?她在他眼中,是那种会恃宠而骄、忘了本分的人吗?

  再者,她根本就没有受宠,打她进府至今,她一直受尽他的欺负,他交代的每一件事,她有哪一桩搞砸来着?

  “是吗?”他冷哼一声。

  她倒是聪颖得很,不管做什么事都挺得心应手的,似乎没有教他烦心过……哼,一个千金小姐能有此作为,确实是相当了得,倒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那又如何?

  他是主子,是他赎了她的身、是他买下她,他自然有权差使她,而她自然得要做好他吩咐的每一件事。

  “况且……”她没好气地睐他一眼,顿了下又道:“我今儿个会急着在这儿雕版,也是因为夜蒲同我说有许多客人急着想买我的版画,所以我才想……”

  有人抢着要买她的版画耶!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靠一己之力谋生,不再只是个卑微的奴婢了。

  “想埋头苦干,想多卖几幅版画,你欠我的便能少些?”他替她接了话。

  这么急着要逃离这里?好个忘恩负义的千金小姐,她八成忘了自己能动手拿雕刀是他给她的?

  倘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岂能玩起这等风雅的玩意儿?

  她能有一手好功夫,确实是需要感激他,再者,她的雕版风格和无觉大师极为相似,不知是垫忌临摹,还是瞧惯了他送给她的那幅版画,让她不知不觉受到极大的影响?

  哼,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要感激他。

  “我从没想过……”

  “横竖你要这么着,也不是件坏事。”他压根儿没打算听她解释,因为不论她说什么,听在他耳里都是推托之词。

  她不禁气结。他又知晓她要说什么了?

  她没欠他,她可不曾认为自己欠了他什么。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按他的吩咐行事,难道这样还不够?

  再说,若她雕版真不是件坏事的话,他又何必前来兴师问罪?

  专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真不晓得他特地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就尽管刻吧,多刻些,好让铺子可以因你而蓬荜生辉。”他冷笑了声。

  常磬紧抿着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向他。“我可不敢居功。”他的话乍听之下仿若是在赞美她,但一经仔细聆听,再加上她对他的了解,不难发现他根本是拐着弯在嘲讽她。

  嘲讽她,似乎是他每日引以为乐的大事。

  “甭在我面前谦虚,倘若是有本事的下人,我也没道理埋没人才,自然得要尽点心力,你说是不?”他敛眼瞅着她。

  是了,这也是个好法子,只要别让她天天窝在府里头,将她遣到外头去,别让他老是一天到头撞见她,说不准可以让他心中安稳些,省得天天烦躁得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还得感谢六少提拔呢!”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哼,下人……多刺耳的两个字,她早该习惯了,然而从他的嘴里听见,总还是觉得不舒坦,仿若他是借着这两个字贬低她的身份。

  她何来身份贬低?她早就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了,他犯不着老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她。

  “提拔不敢,不过,我倒是很想要瞧瞧外头的人若是发觉这版画是出自于一个姑娘家之手,不知会怎生反应?”说穿了,他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二来又可以替他的铺子攒些银两,何乐不为?

  常磬敛下眼不语,心想说不准众人知晓版画是出自于姑娘家之手,大伙儿便会弃如敝履。

  “他日,我再差人替你买些胭脂水粉,再裁几件新衣裳,将你妆点好,再带你到铺子里露面。要不,你气色如此糟糕,带出门我怕会吓着人。”他突地站起身,瞅她一眼,随即往门外走去。

  常磬翻了个白眼,不耐地站起身,原是想要送他出门的,谁知道她才站起身,却绊着了桌脚,身子失去重心,眼看就要狼狈地跌在地上,但迎接她的并不是预期中的冰冷地板,而是一双温热有力的臂膀……

  “啧,都已经过了三年,你这身子怎么还是一点都长不了肉?”

  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她涨红脸连退数步跌在窗台边。

  混账!轻薄了她,居然还笑她。她本来就吃不胖,有什么法子?

  就算她身上再怎么没肉,他也该知道方才抱着她时,他双手是搁在什么地方才是……

  君残六微勾的唇角透着戏谑的笑意,寓意深远地睐她一眼,“说不准娈童还比你有肉些。”

  “你!”她随手拿起雕刀想丢他,却见他大笑着离开,不禁气得直跺脚。

  可恶,居然这么瞧不起她!

  第六章

  “六少,你瞧!”

  君残六听着夜蒲聒噪的叫声,自一堆账本里抬眼睇向正站在门边的常磬,微恼地道:“难道你就不会站过来我的左边吗?”

  混账,她分明是存心的,每每见着她,她总是蓄意站在他的右边……难道她会不知道他的右眼瞧不见东西吗?根本是拐着弯要他难堪。

  常磬扁起妆点上胭脂的唇,缓步走到他面前。

  转过眼睇着她,他脸上恼怒的气息立时消去一大半,微愣地睇着她仿若天人般的倾城美颜。

  一头檀木似的乌黑长发不再如以往般随性盘起,而是绾了个漂亮的发籫,秀丽的面容不过是稍施胭脂水粉,便将她妆点得美得不可方物,而一袭藕色大襦衫更是将她曼妙纤细的身段展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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