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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燮不发一语,将习过武而略显粗糙的手掌置于他的面前。

  决算子抓住他的手,闭上眼,只凭手上的触感,沿着他的指头往上探去。“这骨相……您必定是富贵人家。”说着,他又往上探去,接着惊诧地喊着:“天!这岂止是大富大贵?简直是显贵,你是皇室中的一员。”

  “是吗?”玄燮不以为意地笑着。

  “这相实在是太特殊了,我这一辈子还没遇上如此显达的相,公子想必是皇亲国戚。”决算子惊诧地喃着。想要查出他真正的身份时,却猛地一颤,眼前化为七彩缤纷却又诡异的画面,又似一片森冷妖诡的寒冽,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手,大气喘个不停。

  “如何?”玄燮低下头问。

  “这……”决算子难以置信,自个儿竟然瞧不清他的身份,“让我为爷儿卜卦。”

  “行。”

  听玄燮答应,决算子随即自怀中拿出龟壳,放了几枚铜钱进去,口中喃喃自语,并开始摇晃龟壳,却不见显卦的铜钱出来。

  因而他不断地摇着、晃着,但仍不见铜钱。

  “怎么回事?”玄燮好奇地问。

  “再等等。”决算子不放弃,拼了老命地晃着。突地,握在手中的龟壳破裂成两半,连里头的铜钱也震得粉碎。

  决算子错愕地望着卦,心底激起不祥的预兆。

  “算出来了吗?”

  “这……”

  十多年前他曾听师父说过,在二十年前有一魔魅自地狱中逃脱,而他的魂魄四分五裂,各自附着在皇室中五个阿哥身上,而他将会在二十年后遇着其中一个邪魔。

  他捻指算了算,心头猛地一震,果真是今年!

  决算子抬头睨着一脸魔魅的玄燮,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双腿抖个不停,连想要起身离去也站不起身子。

  “他是骗子,不要理他,咱们走吧!”天仙双手抓着他,想要拉着他离开,孰知他硬是站在原地,双眼直瞅着决算子。

  “你是魍鬼!”决算子大喊了一声,怎么也没想过卜卦之人,终究算不清自个儿的命,随即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玄燮睨了他一眼,不禁嗤道:“我是魍?倘若我真是魍的话,我铁定饶不了你这一条小命。”

  他是魍吗?他不知道,但眼前这昏厥的术士倒是可爱得紧,居然一番荒唐讲解之后,便昏死过去。

  话落,他随即拉着天仙离开。

  魍?天晓得那是什么东西!

  第六章

  “什么是孤鸾命?”

  一场无心惹上的算命局,让天仙再也无心流连市集,只得急急回程,而在回日月楼的路上,不解孤鸾意思的玄燮终究还是开了口。

  “孤鸾命?”她蓦地一愣,停住了急促的脚步。

  他问这作啥?难道他介意这种宿命,抑或是他怕这样的宿命会拖累到他?他厌恶吗?

  这不是她能选择的,是不?

  “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是以往从没听过这样的词儿,抑或是丧失记忆也令他丧失了知识,他确实不知道这样的词儿,压根儿无法理解。

  “你想知道吗?”她颤着娇脆的美音,身子抖如秋叶,格外惹人心疼。

  倘若她向他解释完之后,他便随即掉头离去……傻子,她想这么多作啥?他走与不走,与她何干?要走便随他吧,她依旧是原本的她,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是回到尚未遇见他的日子罢了。

  “自然是想知道。”否则又何必问?

  “孤鸾命即是一世孤寂,孑然一身到老。”好凄凉的情景啊,那便是她未来的处境吗?

  “谁说的?”玄燮挑高了狂妄的眉,不可一世地问。

  谁说这便是她的宿命?难道她之前同他说过,她宁可一世孤寂也不愿意与他一起,是因为受到这宿命的束缚?

  “嘎?”他突如其来的话如一道间雷击中她的心窝。

  “谁说孤鸾命便得一世孤寂?是谁定的规矩?”玄燮嗤之以鼻,眉目之间难掩飞扬的王者气势。

  “是……”她不懂,从来没有人这般同她说过,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愣在原地,语不成句。

  她也不知道是谁定下这个规矩的,那些江湖术士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这几年来,不管她问了几个术士,每一个都是这般回答她的。甚至还说,她前世造的孽,必得在此世还业障。

  “难道你认为算命真的可信?”玄燮慵懒地敛惑魂的眼眸。“难道你认为我是个魍吗?你认为那个术士说的全是真的吗?”

  “可是……”她嗫嚅着想要再多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是无稽之谈!”玄燮走近她,大手挽着她。“难道你真的相信了?你宁可相信别人谋财所用的卜卦,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这样是否有点本末倒置?”

  唉,真是一个愚蠢又可爱的女人,平时凶狠泼辣得很,偏又如此轻易便相信术士之言,她真是令他心怜。

  “即使那些话是真的,难道你没有扭转未来的能耐吗?”玄燮笑着,轻轻地将她僵直的身子搂入怀中。“不过,你用不着担心,从此以后,你有我的陪伴,我可以陪你一起改变未来。”

  天仙蓦地闪神,感觉体内传递着一般诡谲却又温暖的悸动,暖暖地充塞在她孤寂的灵魂里。

  原来人体也可以是如此炽热温暖的,而不只是僵硬、冰冷、裹着浓浓腥躁的血味。

  从来没有人这样待她,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天仙,你在这儿蘑菇个什么劲?劲贤在楼里已经等了你老半天了,你还杵在这儿作啥?”日月楼的嬷嬷气急败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出来,一张老脸笼罩上一片死灰。

  这丫头真是糟糕,尽管她已让人赎了身,但好歹释劲贤也是她的主子,她明明晓得每个月的十五他总会来这儿走上一遭的,她怎会选在这个日子外出逛市集?

  “劲贤大哥?”她蓦地噤口,不太愿意见他。

  不知已有多久了,她竟然连一次也没有想起他,或许是遇到了这个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之后,她的脑袋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况且记忆中,他连一次的拥抱都没有给过她,即使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他训练的杀人工具罢了,倘若她知晓他带地离开寒沁的街道,只为了如此培训她,她宁可冻死在街头,也不愿让血腥沾满双手,留下,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污点和罪恶。

  “你还不快去!”日月楼的嬷嬷亦是天地会的一员,对于分舵主释劲贤的命令向来不敢违抗,自然不敢让他再多等一刻。“你别以为你让人赎了身,便和以往不同了,你仍是罪人,仍是分舵的叛徒,倘若不是劲贤,你现下还能活得好好的?”

  见天仙无动于衷的模样,嬷嬷不禁撂下狠话。

  “我……”天仙抿紧粉杏色的唇瓣,澧湟的眸子里闪烁着迷的水光。

  是的,她是罪人,她是叛徒,而带着她进入天地会的释劲贤则为了顾全她的生命,免去天地会惨绝人寰的酷刑,而义无反顾地将她藏匿在日月楼,以避过天地会的追杀。

  她不知道他这样待她,对她而言到底算幸或是不幸。

  将一个黄花大闺女送进烟花地,况且又是释劲贤自个儿经营的青楼,或许天地会的弟子真可放下戒心,但是他却没想到她必须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倘若不是释劲贤,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相拥的肉体可以如此慰借她的心,融化了她覆冰的灵魂,让她从痛楚边缘寻回了真正的自我。

  “嬷嬷,你可忘了天仙现下是我的人了。”玄燮见天仙惴惴不安的模样,大手适时地搭上她的柳腰,带点霸气的占有意味,向嬷嬷提醒着。

  “爷儿,天仙已是你的人,这一点老身是不会忘的,这日月楼虽是由老身全权处理,但劲贤好歹是天仙的恩人,要天仙去见他一面,禀报这一件事情,倒也不为过,是不?”嬷嬷见他虽含笑,但眼里却透露寒峭冷冽,令她不由得泛起不安的预感。

  不管看几次,她仍觉得眼前的男人过分魔魅,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邪气,此人绝非善类。

  “是吗?”他挑了挑飞扬的眉,敛下如墨玉般的黑瞳瞅着她。

  “让我去见他一面吧,我把事情同他说清楚便没事了。”天仙勉为其难地漾着迷离的笑,神色僵硬。

  “是啊、是啊,可别让劲贤再等下去了。”嬷嬷听她这么一说,旋即又在身旁鼓动着。“劲贤倒也不是天天都上日月楼,既然爷儿已经赎了你的身,总有一日,你总是要跟着他走的,是不?倒不如趁这当口同劲贤说一声,让他安心,免得让他以为我随便把你给卖了。”

  ***

  “你到掬春阁等我吧!”

  进入日月楼雕龙画凤的大门之后,让嬷嬷先进去通报一声,天仙便赶紧推着玄燮到一旁去,硬是不让他同释劲贤见面。

  他不信任决算子的话,相对的,他亦不相信决算子对她卜算的过去,既然他不相信,她便再也不会提起,就将这事化为沙尘,随着秋风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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