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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他们拥有彼此,只想着彼此,就是天大的灾难都无法将他们分离,他们只活在彼此的心中,汲取彼此的体温。

  倘若可以的话,真的希望时间不曾流逝过,他们仍是最真的自我,然而这世间向来是事与愿违。

  “八年多了……”她无助地合上水眸,任由泪水猖狂地落,像是要淌尽这八年来的孤单与哀恻似的。

  尽管在事发之后,万岁爷是恁地宠爱她,直要她把谨肃王府的事给忘了,要她再重新过自个儿的生活,甚至在宫里为她辟了殿,让她成了万岁爷的皇妹,可以名正言顺地住进宫里。

  但她仍在谨肃王府重建完工之后,随即再迁入这一花一木都已迥然不同的王府里,即使事过境迁、沧海桑田,王府不再是原本的王府,而王府里头也不再有疼她、宠她的人,她仍是把方重建完成的谨肃王府当成是她一辈子的归宿,在此终老一生。

  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放松自己,才能在每一面新兴筑的墙面上寻找以往驻足时所留下的影子,让她可以借此凭吊往日的时光,那段最美的时光,那一段最是灿烂的日子。

  她可以在那里嘶喊着、狂笑着,轻狂地释放自个儿无以负载的悲伤,任由沉重的回忆几欲将她掩埋,她仍是执意待在那里。

  直到南部藩乱过于恣狂,令她发起复仇的念头,她便不断地勤习武技,只为了能够上阵杀敌,为自个儿的阿玛与额娘报仇;两年前才率着玄煚名下的镶红旗上沙场,一直到现下与他相遇……

  “我念极你了。”

  他低嗄喑哑的嗓音缓缓传来,令人分不清真伪,却挟带着令人心神俱碎的悲意,仿佛他真是恁地思念她,如她一般,在每一个夜里喊着她的名。

  “真的?”德孋初闻,泪水阻遏不了地溃堤,却又猛地想到——“煚,我为何会被绑在这里?”

  初见到他,令她喜出望外,忘了自个儿的处境似乎有点荒唐,似乎与他所说的思念有些微不符。

  “孋儿,你忍着点,我会找机会救你出去的。”

  德孋不解。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她又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说要救她出去?难道他不是敌军的大将?可是如果他不是敌军的大将,他现下又怎能在这里?

  “因为你是清兵的大将,不绑着你,我们又该绑着谁呢?”

  一道女音像是黄莺出谷似的划开黑暗的布幕,蓦地在德孋眼前燃起一把刺眼的火把,霎时照亮了这里头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了眼前的一对男女……

  第三章

  “你们……”

  倘若可以,她希望黑暗永远不会有绽亮的一刻,才不会让她发觉现实的丑陋,不至于令她发现她努力保存的梦境早在八年前便已经支离破碎。

  “如何?康熙的宠妃?”那女人挑着细致的眉,冷冷地瞅着她。

  德孋对她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一双盈满泪痕的水眸直视着盘腿坐在她身前的玄煚,泪水更是放肆。

  她不是为了见着念念不忘的人儿而哭,而是为了眼前这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而落泪。

  她等了八年多、念了八年多,只想着与他团圆,只想着与他重聚,没想到一旦见着了面,竟会是此等光景,这要她情何以堪!

  倘若等了八年多,便是为了等到此等画面,她宁可不等,她宁可当他已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她宁可让自己死在那一场无情的大火中,也不愿见到这令她心揪神碎的一幕。

  “孋儿,你怎么又哭了?”他肌理纠结的手臂探向她坠泪的粉脸,当指尖碰触到她温热的泪水时,心猛地抽痛,又连忙缩回大手。“怎么?见着我不开心吗?还是我的容貌已毁,令你失望了?”

  他的大手不禁抚上左脸颊上的刀疤,尽管不是十分明显,不过倒是真真切切地给烙上痕迹了。

  “别跟本座说这些,本座现下要知道的是,你现下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怒瞪着丽眸,潋滟惑魂的美眸透着橘红色的火光,衬出凄厉却又怨怒的眸光,狠狠地射向他的心坎。

  “怎么?你何时在我面前自称本座了?”他神情一敛,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犀利冷硬的刚毅面容。“是玄烨教得好,才会让你忘了如何服侍相公,让你忘了谁才是你的夫君吗?”

  他虽然待在这儿,离京城有好大一段距离,但她在宫里头做了什么事,可都瞒不了他;方才丽香说她是玄烨的宠妃,瞧她也没反驳,难不成她真默认了她与玄烨之间的关系?

  他倒信了她是与玄烨有染了,否则大清自关外辟地为国至今,从不曾听过女流之辈被封为一品将军,而她不但拿到了这个头衔,甚至还领了原是他名下的镶红旗出征,倘若说她与玄烨之间毫无瓜葛,实是令人难以信服。

  “你已不是本座的夫君了!”她冷冽地轻喃,英凛的丽容哀楚不已。“自你投入平西军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再无夫妻之缘,从今以后,恩断义绝!”

  她不是傻子,不是瞎子,亦不是聋子,尽管眼前的事实是残酷了些,但尚未蒙蔽她的心。他率军攻打清兵,既而将她掳回军营,瞧瞧四周的摆设皆是汉人所用,若要欺瞒自己,她便是对不起万岁爷了。

  他的谋反之意已是昭然若揭,她无力也不能为他袒护。

  “我不是你的夫君,那么谁才是呢?”

  玄煚仅着一条宽口长裤,赤裸着肌理分明的上身,缓缓地欺上她的身子,邪魅的眸中所迸射出的怒火像是要将她吞噬般。

  她居然不认他是她的夫君!他念了八年多,竟落得这般田地,这要他如何能够释怀?

  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更是他打出娘胎第一个恋上的女人,而蒙玄烨赐婚,终让他俩结了连理,孰知一场浩劫,竟将两人的心拉得恁地远。

  他们曾经那么爱着对方,为何今儿个会变成这种势不两立的局面?

  “只要是对万岁爷不利的人,本座定不轻饶,尽管是你……”这虽是违心之论,却也是矛盾的肺腑之言。

  她是如此眷恋着他,但这八年多来,是万岁爷陪着她走过这一段坎坷的路程;是万岁爷的赏识,是万岁爷的栽培,才让她得以走出心甘情愿被束缚的牢笼,她岂能不念皇恩?

  倘若他有心悔改,她与他仍会是一辈子切不断的夫妻,但倘若他仍是执意而行的话,这一辈子,他们是再无缘相许了。

  “瞧!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在那边痴啊恋的,还不是被泼了一大桶冰水,何苦呢?”吴丽香拉紧了身上的衣袍,遮住袒露的酥胸,极尽煽情之能事地依偎在玄煚身上。

  “滚开!”玄煚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开,怒不可遏地瞪着一脸凛然的德孋,头也不回。

  吴丽香狼狈地自地上爬起,恼羞成怒地啐道:“呸,不过是个服侍狗鞑子皇帝的女人,你还真把她当成宝了,小心她在你背后给你戴绿帽子,你还高兴地感激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呢!”

  她气恼地丢下这句话,在玄煚真正动怒之前,飞也似的逃离这个将军营帐,霎时里头只余不如不相见的两个人。

  “尽管是我又如何?难不成你真能拿下我的项上人头?”他欺近她,大手粗暴地抬起她尖细的下巴,掐红了她细致的肌肤。“我硬是要攻向北京,硬是要攻向玄烨,你又能奈我如何?”

  他不相信!

  他与德孋之间,有着十年以上的感情,亦亲亦师亦知己,他不相信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她的心便已经被玄烨给掳走了,他不信!

  “倘若你敢对万岁爷不敬,本座第一个拿下你!”德孋不服输地吼着,眯紧的丽眸里不再有泪、不再有悲!而是满溢堆积在胸口的愤恨。

  “你敢!”他眯紧了诡邪魔魅的眼,不相信她竟会这么对他。

  “只要你敢,本座没有什么不敢的,”她怒瞪着他,无法原谅他谋反的心。“像你这种宗室败类,本座恨不得能赶紧取你的命,回到谨肃王府里向宗室亲祖忏悔;谨肃王府竟出了你此等不肖子孙,令宗亲蒙羞!”

  像他这般不懂得要报弑亲之仇,甚至为虎作伥的人,她不屑,也不愿承认他是曾经令她相思成灾的玄煚。

  “你说什么?”他猛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咬牙怒道。“我欲谋反之事,早在九年前便已定案,现下我不过是将错就错,借着平西王的军力欲一路扫上北京,我又有何错了?”

  该死,玄烨到底是怎么收服她的,竟让她的心全倾向他那一方了?

  “你欲谋反乃十恶不赦的大罪,而当年贼将手刃谨肃王府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将谨肃王府付之一炬,你非但不为双亲复仇,甚至投靠敌军,视之为己身父母、为之效力,乃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本座光是待在你身边,都觉得羞耻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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