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无法狠下心来坐视不理,叫她干脆在上头筑巢算了。
每当她身体微微地晃动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提跳了一下,好像心脏病发的前兆,似乎稍微用力一喘就会传来窒闷的紧缩,呼吸变得粗重不顺。
这是一种病,一种无解的病,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身上,让他身不由己地忧心不已,不自觉做出连自己都觉得蠢的举动。
「不,我在找我的兔子。」多多最贪玩了,酷爱和松鼠嬉戏。
「兔子……」他的嘴角大幅度的抽动,忍受着不先扭断她颈椎的冲动。「我不认为兔子会爬树,那是猫科动物才有的举止。」
「喔!是这样吗?」偏过头,她露出近乎困惑的可爱笑容。
「没错,妳在上面绝对找不到妳心爱的宠物。」还不下来,真要我上去拎妳不成?
啧!老师威胁学生耶!多可怕的眼神。「别人家的兔子不会爬树,可我家的小兔是魔兔仔,能爬能攀能翻筋斗,还能潜入湖底捞鱼呢!」
「那叫神兔。」他反讽。
「咯……咯……冠上个神字,就显得比较圣洁吗?你瞧不起人与神以外的生物喔!有要不得的种族歧视。」艾莲娜笑得娇媚地将辫子往后一甩,两手托着腮帮子注视一臂之距的「猎物」。
此刻的蓝亚特正想办法要将满脸笑的女孩拉到自己身边,以己身之力保护她周全,避免她一个失手真往下掉,摔个头碎骨折。
但是不比他手腕粗的枝干看起来不怎么牢靠,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已经有些下弯的迹象,若他再往上一踩,断裂的速度将比想象中快。
尽管他伸直手臂捞呀捞,晃着嫩皙小脚的任性女孩仍然毫不配合,似讥诮地反用脚丫子碰碰他的指尖,钓鱼似的逗弄自动上钩的大肥鱼。
「说实在的,老师,你认为你爱上我的可能性有几成?」她好琢磨琢磨,把他的乙喻走。
「一成。」他说道。
「一成呀!还真叫人失望。」摇着头,她连连叹息,更不配合地踢开他快接近的手。
「是一成也没有,我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他故作冷酷地一瞪,暗中为她的安危担忧。
艾莲娜又笑,看来有点……邪恶。「老师,你不怕我因此伤心地往下跳吗?」
「妳不会。」他很肯定。
「是不会还是不敢?」弯起粉红色的唇,她笑着问。
「有什么分别?」金眸锐利地一瞇,警戒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认为她真胆大妄为地拿生命开玩笑,但是由多次的「交手」得知,眼前看似纯真的少女实则是麻烦制造机,放任的灵魂比谁都疯狂,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而他不赌那万分之一的机率,即使他有把握在她跌下时一把捉住她,但是以她不合群的态度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范。
说不定她反而拉他下坠,让两人以飞行之姿落地,下场如何就凭运气,谁也亏欠不了谁。
「不会呢,表示你开始尝试想了解我,纵然熟稔度还有待加强,不过你已把我放入心中,那一成也没有的可能性也就作罢。」
艾莲娜笑咪咪地抚着唇,好不开心地瞅着蓝亚特隆起的眉峰,非常专业地剖析支白。
「反之,若是后者,那么老师一定看我很不顺眼,想让我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你面前,所以只有使用激将法,看我会不会中计地往下跳,一了百了。」瞧!她多了解人类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心态。
其实人与魔有什么两样?全都藏有私心,先把自己摆在前头再谈其他。
「艾莲娜同学,妳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课堂上,相信妳未来大有展望。」用错聪明才智是一大损失,她在浪费上帝恩赐的福分。
似看穿他心中的想法,水嫩的唇瓣扬起一道极其妖媚的诮色。「可惜我心愿不大,混吃等死不愿劳动,想找个活动饭桶供我使用,让我天天玩乐怠劳,达到申请米虫的专利门槛。」
他的神给不了他智慧,她的聪慧过人来自对人烦的了晖,以及打娘胎带来的天分。
「妳……」蓝亚特几乎想笑,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真的很渺小,但是……「过来,别再晃来晃去,把老树折腾个半死。」
哼了一声,她故意弹弄了两下。「老树伯伯说它喜欢看人谈情说爱,你要不吻我,它就让我们在树上过夜,一同数星星。」
有吗?我有这么说吗?
老树的主干忽然弯了几度角,像在思考又似回应,让人有些错愕它,误以为是「活」的。
「胡闹,大树怎会说话?!再不移过来,我就过去捉妳。」而一旦落在我手中,绝对有一顿好打。他的眼神透露着讯息。
「那是你没慧根听不懂树语,天下万物皆有自己沟通的语言,有的悦耳,有的粗嘎,潺潺流水声和林间的低语都是最古老的语言,只是你从不肯用心聆听。」人类只相信眼见的事实。
嗯!是有点蠢,但也挺可爱的,以人类的智商来看,能进步到这种程度算是不错了。
「妳说完了?」他的表情很冷淡,像是刚听了一堆废话。
唉!不受教的人类,难怪数千年来不曾长进。「吻我,不然我就往下跳。」
「妳敢——」怒目一横。
「你说我敢不敢?」
放手一纵,艾莲娜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与伸出双臂的他错身而过,直直落下……
第四章
「妳竟然敢……竟然敢在我面前这么做,存心不想活了是不是——」
怒焰如狂涛般高高卷起,袭击脸上带着笑却毫无伤痕的女孩,惊雨狂风不曾停歇地吼叫不已,像要将她切割成千万片,细碎似雪花。
自制力惊人的蓝亚特头一回有了濒临崩溃的感觉,他压抑着满腹怒意不轻易展露,却又无法遏止由心底升起的恐惧,怒由心生地布满原本严峻的冷脸。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回归上帝的怀抱。
看着微微颤抖的手,他将其握紧避免泄漏此时的情绪。在错身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血液逆流地难以呼吸。
那种痛无法形容,好像一只原本活跃的美丽鸟儿忽地被扼杀,而他是麻木不仁的刽子手,将牠推入死之境地,不复生还。
生命的起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种循环,有生就有死,有死即有生,它们是相伴而来,谁也离不开谁,一踏入驱魔师这一途,他早看淡了生死,毫无畏惧。
可是看见那道娇丽的影子在眼前划过,他竟害怕得变了脸色,毫无考虑责任未了的后果,以更快的速度下坠,在她着地前先抱住她,以身相护保她周全。
这到底是对是错呢?为何他会突然觉得正朝一条不归路走去,前景堪虞。
「老师,你完了。」早就叫他别再挣扎,以免自找苦吃。
表情变得阴沉的蓝亚特狠狠一瞪。「等我把妳的脖子扭断后,我会通知妳的家人领回妳的遗体。」
「你完了,老师,你爱上我了。」她幸灾乐祸地笑道,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又一瞪,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往上扬。「妳很想死吗?」
「抛开理性的包袱吧!和我谈一场革命性的恋爱,早一点投降才不会伤肝又伤身,拚死坚守城池是无谓的抵抗,我很乐意投入你的怀抱,接受你无尽的呵宠。」
她没当过小女人,一定很好玩。
「英文习作交了没?在这方面的要求我非常严格,没达到我满意的水准休想过关。」她的操行成绩将出现有史以来的低分。
「爱就爱了,还害什么羞?你要真舍得放手,小心恶魔在身边,害你失身又失心。」堂堂的魔女肯屈就他,他真该掩唇偷笑了。
蓝亚特的眼神倏地变得狠厉,冷骇如刀。「见魔杀魔,来一个我杀一个,直到世间无魔。」
一提到与魔有关的话题,他的神情就会变得特别冷沉,活似魔物个个与他有仇般,不除不快。
「是吗?」手指一顿的艾莲娜眸一挑,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那你要不要先杀我?我也是魔喔!」
「嗯哼!妳怕大蒜吗?」金眸轻瞟,瞧不起她的满口胡话。
「不怕。」拜托,当她是吸血鬼呀!
「十字架?」
「喔!我也有一个。」不过是黑色十字架,挂在背后成倒立状。
「圣水呢?」
「嗯!这个嘛!要看情况,一般的圣水伤不了我。」除非是上头那座名为「天堂」里的大口井,他们称之为爱的涌泉。
「圣经?」
「哈!没效。」
「神父的祷词?」
「念经。」吵死人。
「主教的权杖?」
「拿来捣糯米挺有用的。」一根烂棒子有什么看头?不过是装饰品昂贵罢了。
「驱魔剑?」
艾莲娜睨了睨挂在墙上的那把银剑。「把它插入我的心窝,看它会不会要丁我的命。」
她真想试一试,看看一把银铸的剑能伤魔几分。
「我的剑只用来驱魔。」她没机会「享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