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爱泼冷水,这群人只要想玩就会随便找个名目,她今年已经过了五次的生日,这些人,能不能有点新的创意?
她一定要把给出去的钥匙收回来,免得三不五时心脏都要受到考验。
墙壁上贴着一只超大型的黑蜘蛛,天花板布满各种颜色的气球,她的书桌上都是零食跟玩具。
「玉女,妳回来了?」锦妈跟锦爸像连体婴,不管哪个走到哪,另外一个肯定会黏上。
「爸、妈。」互相亲亲脸,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过要抱那么大一只企鹅还真不容易。
「妳昨晚没有回来,约会去了吗?跟哪个男人,他正吗?有没有车?做哪一行的?」劈哩啪啦,叽哩呱啦,啦啦啦啦啦……锦妈不管她还在玄关脱鞋,迫不及待的探听。
锦玉女的大妹,也就是在脸上画了几撇胡子的招财猫撞了撞她的腰。「快点招吧,爸、妈已经闷了大半天,我也很想知道呢。」
「大妹子,妳别也来凑热闹。」这几个还不够她头疼啊?
「没回来睡觉的人又不是我。」
「老三、老四呢?」锦家四个女孩,三个是仙女,红花需要绿叶衬托,她就是那片不起眼的叶子。
三个妹妹,男朋友从小追到家门口,炙手可热的程度,果然三个早早就嫁人生子了。
以前三个妹妹最不喜欢她去应门,脸上的胎记总是吓跑人,后来她也学会就算门铃烧掉了也不关她的事。
自此,两造平安。
搬出来以后以为大家都可以放松了,却没有人放过她,老出其不意的出现小公寓。不是只有商金童一个喜欢出入,她们会连袂出现,目的通常只有一种,那就是想尽办法把她推销出去。
她是锦家的滞销品兼万年存货。
真是搞不懂,她嫁不嫁,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才二十九,又不是九十二岁,可是在他们眼中她大概是灰尘满天的老古董了。
呔,酒可是越陈的越香。
不识货!
「一个要补班,一个结婚纪念日庆祝去了,不过她们晚一点都会来。」
锦玉女呻吟。
「去打电话叫她们都省省吧。」
「别一副上断头台的样子,告诉妳好消息,我公司那个杰生经理离婚了,介绍给妳。」大妹子把手穿进姊姊胳臂。
她点头。好好好。
不敢说不,接下来会是地狱般的马拉松洗脑。
她吃过苦头,现在学乖了。
商金童拚命指着自己。这些人眼睛都坏啦,他这优秀的男人明明在眼前!
「我也带了一迭表姑妈寄来的相亲照片。」锦妈连忙将锦玉女唯一空闲的手据为己有。
她点头。嗯嗯嗯。
商金童被挤开。
引狼入室啊……他默默哀嚎,却没人要理他。
「我家附近搬来一个单亲爸爸,人斯文还在公家机关上班,堂姊,有机会来联络一下感情。」堂妹人往后退,口沫横飞。
她点头。了了了。
商金童……口吐白沫了。这些人不是来讲他好话是来过河拆桥的!给他记住!
表弟轮番上阵。「表姊……」
锦玉女笑僵了脸。看起来,要装死好像太晚了。
二十九岁单身,真的不是罪过。
但是,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这么想。
饶了她吧!
她哀嚎……
她要把商金童切成生鱼片,让他变成一片又一片不可!
就在人声鼎沸到某个顶点时──
先是小堂妹安静了下来,她表情怪异的竖起莲花指,喉咙不停的发出「嗝嗝」的声响,顺着她指头看过来的表弟也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闹剧演完换默剧吗?
死寂一片。
「啊──」她老妈夸张的倒退好几步,相准老公的怀抱才晕了过去。
老爸忙着把老婆搬到沙发上。
「堂姊,妳什么时候去整的形?」有勇气的人发问了。
「我?哪有。」她摸脸。
「有。」
大家异口同声。
商金童最是直接,一把镜子递到她手中。
狐疑的接过手,镜面反映出来的脸蛋洁白无瑕,不管右脸还是左……她有了一张完整的脸蛋了。
这……是她?
光滑无比。
打从有记忆起,她没看过自己这么干净的脸庞。
她左颊的胎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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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的很快。
第二天不早不晚就来按一字园的门铃。
「锦小姐。」开门的小狐管家仍是张笑脸。
锦玉女始终没怀疑小狐总管是怎么在短时间内从如游乐园幅员那么辽阔的宅子到大门来帮她开门的。
脸不红气不喘,没半滴汗。
「我来找你家老板。」表明来意,眼光直往里面瞟。
「请进。」没问她所为何事,就大方的请进,对她焕然一新的脸处变不惊,合该她就该这样。
再度走进这府邸,风很暖,日头又亮,曲桥下的莲花有紫有粉也有黄,硕大的鲤鱼在田田叶子里游来游去,路边脚下,处处是她不认识的奇花异草。
春光烂漫,空气里都是芬芳扑鼻的花香。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往后一看,小狐管家竟然没有跟来,天地间,就她一个人独赏春光。
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的管家,诡谲邪门的主子,还真是绝配。她发噱的想。
现在可不是郊游时间,她甩头,沿着很有一段路的小径进了宅子。
香气是从云纹的小鼎炉里飘出来的,安定人心神的檀香。
神气两腿搁在脚墩的软垫上,一件家居衫,扣子意思意思的扣上一枚,身子是歪的,膝盖上摆着本书,双眼瞇着看不出来是小憩还是假寐。
好一幅勾引人遐思的模样。
老实说,上回照面,饱受惊吓之余的锦玉女实在没有心思打量他,可是,他那么迷人,要一下把眼光撇开,实在不容易。
慢着,她可不是专程花上好几百块车资来看猛男秀,不可中了敌方美男计。
这次,她可是有一肚子的疑问。
想归想,眼睛却舍不得收回来。
「你醒着对不对?」她要是不出声,这家伙大概不会主动来理她。
神气无可无不可的打开眼睛的缝隙。
他那如鹿般微卷的睫毛,点漆的眼,看似惺忪,却带着魔魅,教锦玉女瞬间心跳加速,眼对眼的当下哪还记得自己刚刚的誓言。
看见她,神气没有丝毫整理仪容的动作,就任着春光外泄,随便着锦玉女眼睛大吃冰淇淋。
他懒洋洋的指着一旁的杯盏,示意锦玉女为他倒茶。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毕竟,她没当过倒茶小妹,哪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倒茶。」就已经口渴了,还要劳动他的嘴。
锦玉女皱皱眉,「你不会自己倒喔。」
他很不爽,竖眼。
「这么娇贵,连茶也要人倒。」还是帮他倒了杯茶,然后把茶杯塞入他的手。
「我不喝冷茶,伤胃。」
「好,厨房在哪里?」还挑!
「妳不会自己去找?」真是被动啊。
他不清楚房子的格局,虽然他是这里的主人,这类琐事,没有人规定他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吧。
锦玉女从善如流,挟着茶壶往里头去了。
神气用食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锦玉女跟日前截然不同……温柔许多的态度……嗯、嗯,颇耐人寻味。
不到一分钟锦玉女从里面踱了出来。既然这位神气先生没当她是客人,她也不当他是主人。
大家平起平坐喽。
「小狐管家说茶泡好了会给你送来。」
指使人,谁不会,上司管下司,下司管畚箕,畚箕管扫把,以此类推,扫把管垃圾喽。
要她在这么大房子里找厨房,她哪来的美国时间。
「妳不算太笨嘛。」
「要不然我怎么活到二十九。」
「妳看起来是有点年纪了。」
「我是很希望当我活到六十岁的时候还有人这么对我说,不幸的是算命先生说我命相不好,最长也只能活到三十。」她眼神柔软,没有丝毫怨天尤人的表情,说的,像是别人家的事情。
因为脸上那块去不掉的胎记,走投无路的双亲只好拿她的生辰八字去批。
不批还好,江湖术士直言,她命早夭。
双重打击,认命的人大概就死心了,偏偏她那对父母韧性十足,就是不认输。
她不信江湖术士那一套,相反的,她爸妈是人家怎么说就怎么信,这就是代沟。
既然都是这种差劲的命格了,干么非要去拖个垫背的?
也许,要是能找个倒楣的替死鬼男人,做人家父母的压力会少一点吧。
「妳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她笑的没有任何腼觍,噘起的嘴有点可爱。「反正又还没到,紧张什么,生死有命,老天爷要来收你的时候你想逃也逃不掉,无谓的挣扎太浪费力气。」
「妳这么不在乎性命?」
「就算在乎,我的人生也没好到哪去,就拿我脸上的胎记来说,还不是人见人怕……」
「它已经拿掉了。」
真是不可思议,拿掉印记的她竟然从不起眼的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窈窕婀娜的身形,纤细苗条的四肢,双眉攸长,跳动着光芒的眼如灿星,原来去掉太过显眼的紫红色胎记后,整个鹅蛋脸的轮廓清晰而突出,罗列美女之林一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