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袖柳眉轻蹙,有些恼这书呆子的固执,「纪公子……」
「晚生纪吟风,小姐可直呼名字。」
纪氏夫妇相视一眼,大喜过望,难得看到儿子竟也会对书本之外的人感兴趣。
苏盈袖这回是真的恼住了,她以为这个书呆子该是最好说服的那一个,结果却是最难说服的。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爹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们可以准备婚事了。」纪吟风很坦然的对父母说,然后转身离去。
苏盈袖跟了上去。要是不说服他,她来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不行!
纪吟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她果然追了上来!
没有进院就闻到浓厚的书墨味,苏盈袖不由得分神看了一下眼前这个很大的院落,难不成这里全是书?
她猜的没错,从一个个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里面书架上满满的书籍──目光移向走入正房的那个书生,他果然是个书呆,如果一辈子要听他之乎者也个不停的话,她倒宁愿先用剑结果了自己的小命。
「纪吟风,你给我站住。」苏盈袖有些火了,几个轻跃便到了屋内。
纪吟风在书桌边坐下,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坐。」
她是坐下了,不过是飞身坐到了他的书桌上,眼神非常不友善的盯着他,「你存心跟我过不去啊,我千辛万苦才让父母同意解除婚约,你凭什么要我履行我爹当年那个不负责任的允诺?」是她要嫁啊,爹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尤其当年她才六岁的时候,这是不尊重她嘛。
纪吟风也不生气,只是把桌上的书本往一边移了移,继而对她说:「可是,我对这个婚约很满意,又凭什么要因为妳不满意而拒绝?」
这真的是那个外界传言只对书本情有独钟的纪大公子吗?她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总之,你不能同意。」她最后只能这么说。
「我已经同意了,我的父母也一定开始着手办婚事了。」他很认真的对她说。
「喂,」苏盈袖手一伸就拎住了他的领口,冷冷的瞪着他,「你要是这么执迷不悟的话,信不信我一剑宰了你?」
「除非妳想当寡妇。」纪吟风的口吻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苏盈袖瞪大了眼望着他。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啊?
他伸手拉平自己的衣领,看着她温文的一笑,「还要动手吗?」
忍不住吐了一口闷气,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纪吟风,是我小看了你,不过,这不代表我就会答应嫁给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她何必鸟他。
纪吟风突然伸手拉住了她,这让苏盈袖欲转身离去的动作为之一顿。
「你改变主意了?」她希翼的看着他。
「不告而别是不是江湖人常做的事?」他这样问。
「当然不是。」她认为这是他对江湖人的恶意曲解。
唇线轻扬,他笑道:「那就好,至少我可以肯定妳不会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苏盈袖再次狠狠的瞪住他。眼前这个书生绝对不是传言中的纪公子,绝对不是,她以性命发誓,传言害死人啊!
郁闷!非常郁闷!
能不郁闷吗?
她明明是来解除婚约的,照她原本的意思简简单单的一说清,就可以继续去江湖上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去。可是,这一切都因为这件事的男主角而全部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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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残荷,一地落叶。
凄凉啊!
「池荷已残叶落尽,佳人独坐揽余恨。情思悠远空念恋,不知卿心意如何?」
那个死书呆,居然又跑到她身后作诗,天晓得她这几天都快被他这位大才子给气到吐血了,又不能以武力服人,因为那死呆子居然拿「徒有匹夫之勇」来堵她。
双眸晶亮的瞪着他,巴不得将他瞪得自动消失不见,「你又来干什么?」拜托让她安静一下好不好,那些做喜服的裁缝已经快把她弄崩溃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多少衣物,除了白色也很少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可是这几日,各色布料她全见识了。
纪吟风依旧是江南才子的温文气质,在她坐的石栏边停下,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数月已逝。」
又来了,苏盈袖无力的抬头望天,暗自呻吟不已。「你就不要再这样折磨我的耳朵了,你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这样让人发疯吗?」
纪吟风很认真的看着她,「我有什么不满?」
你狠!她阖了一下眼,「好,我会老实的让他们给我量衣服,这总行了吧。」
「当然可以。」他笑,不过却有些像狐狸一般狡猾。
她从石栏下跳下,打算回房去,不管哪里都好,只要看不到他就行。
「盈袖,妳我不久后就是夫妻,妳认为这样的相处之道真的可以相守百年吗?」纪吟风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转过身看着他,伸出食指摇了摇,「首先,我没说要嫁给你;其次,我根本就不认为我们两个会相守百年。」书生的酸气,她这辈子都不会受得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浅浅的笑了笑,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妳一定会嫁给我的。」
「哈,真好笑,你又不是我,怎么能替我决定?」苏盈袖当他作白日梦。
「可是,如果纪吟风病危,而他的未婚妻却临阵悔婚,世人会如何看待这位女子?」
「你──」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被一个弱书生威胁的一天,「这就是你饱读诗书的结果?」孔老夫子应该切腹自尽以谢天下,简直教坏天下读书人。
「妳的手很软,不像练武人的手。」纪吟风翻开她的手掌,嫩滑的手上没有练武留下的老茧,就像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般平滑。
「与你何干?」苏盈袖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试图忽略手上酥麻的感觉。
「我只是好奇,据说练武人的手上一般都会有老茧,妳为什么没有?」他真的是好奇。
「戴鹿皮手套练就好啊。」她不知不觉的回答了他,然后懊恼的瞪着他。纪吟风这个人一定有什么妖术,总是能让人放松警戒,轻易就被他骗了去。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死都不到江南来解除婚约,就让他等到死,反正爹娘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怕什么?
看着她懊恼的神情,纪吟风的心情蓦的大好,对她连日来极不合作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秋日登高赏菊,很惬意,要不要一起去?」
苏盈袖继续瞪着他,「不去,还有,放开我的手。圣贤书上不是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他居然又不知不觉的握住她的手端详起来。
「喔,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他居然敢这样忝不知耻的回答,她真是越来越怀疑眼前这位纪公子是不是被鬼怪附了身才会如此的跟外界传言不一样。
「喂……」她所有的不满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飞,一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青蛙突然从旁边跳出来,让纪吟风一时受惊,身形晃了晃。这一晃不要紧,连带的让被他握住手的苏盈袖也跟着遭殃,然后两个人就倒做了一堆。
四目相对,距离如此的贴近,气息如此的交互……四片温润的唇密不可分的贴到一起,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形。
她震惊的捂住自己的唇,足足与他拉开三丈的距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吟风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爬起来,轻轻的拍打衣袍上的浮尘,然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原来,女孩子的唇也是软的。」
屁话,难不成女人的唇是铁的?苏盈袖用万恶的眼神继续瞪他。
「那身体自然也该是软的。」他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把眼瞪得不能再大。这样的男人真的是传言中那个彷佛不食人间烟火,这辈子只打算与古书典籍相依为命过苦行僧一样生活的人吗?依她看,登徒子还差不多。
「假学道。」她唾弃。
「盈袖,陪我到书斋待一会儿吧。」
他居然还敢提出要求!
苏盈袖坚决的摇头,「我想回房休息了。」以她目前的心境极有可能一个失手将他千刀万剐,忍,一定要忍。
「到妳房里叨扰一杯清茶不为过吧。」纪吟风彷佛算准了她不会拒绝一样。
事实上苏盈袖确实不敢拒绝,她绝对不想听某人在自己的窗外念上一下午《诗经》中的那段经典求爱告白,什么「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穿过花园长长的鹅卵石甬道,转个弯就到了苏盈袖暂住的临水小榭,环境十分的清幽,从窗畔望去,入目是碧绿的湖水与湖面上自由划水的鸳鸯。
「得成比目何辞死。」纪吟风轻轻的吟了一句,让她的心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看她向内室走去,他笑道:「有男客来访,妳却向床榻而去,似乎颇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