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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新看一遍那团湿衣,恍然大悟,急追上去拉住她,「如意,别生气,妳直说不就行了,我的确是看见了。」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她愕然。

  「是啊!」他眼珠瞟向天花板,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回想着那一幕。「看的时间不多,急着救妳,就那么几眼,可是很难忘,形还不错,满好看的。」

  「你看到了?在哪里?」她不可思议地怒推他一把。「为什么不拿来还我?那是我新买的,花了五仟多块耶!」

  「还妳?」他错愕地朝她胸前探了几秒,「妳胸部不是直在妳身上?我从来也没碰过啊!五仟多块?妳是指──」

  「笨蛋!我的内衣啦!」她气急脱口。

  两人诡谲地看着对方,当各说各话终于碰到了交集点,她苍白的脸颊染上热辣辣的红晕,直蔓延到颈部。

  「原来你看到的是──」她摀住嘴,惊愕转成窘恨,跺了下脚后转身夺门而逃。

  他紧跟在后,满脸含着触及发的笑意。

  夜深了,他不能放肆大笑,更不能坦白的告诉前面疾步而行、羞愤不已的保守女人,他看见了,不只一点点,全都看见了。

  白色的单薄浴衣,在水的洗礼下,加上惊慌失措地挣扎,还有什么看不见的?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怀着迥异的思绪,踏着落叶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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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好天气,正午阳光亮丽,她没有留在办公室用餐,特地搭了两站捷运,来到「他方」咖啡馆。

  中午人不多,她一进门,很快看见了严子宽和依依在吧台内谈笑着。

  「如意,好几天没来了。」依依友善地笑着,放了杯柠样水在她面前。

  「新工作还习惯吧?」严子宽审视着微带倦意的她。

  「还好,比以前闲多了。」她懒洋洋地托着腮,看见他精神就松懈了。

  「咖啡想换口味吗?还是一样的焦糖玛琪朵?」他问。她几乎不太尝试别种咖啡,两年来连位置都固定在吧台的角落。

  「不换。」她盯着他斯文的侧脸,突然问,「阿宽,为什么取名叫『他方』?」

  「唔?」他停下搅拌的动作沉吟会儿,道:「妳也许听过,但从未想过,接触过的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他方』。在这里,每个擦身而过、短暂停留的客人,其实彼此都是生活在他方,要了解对方就要勇敢的跨界,但通常这么做的人不多,那得要有很重要的契机。」

  「喔。」她没说什么,眼珠随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移动。

  照严子宽说的,她还真的遇上了一个彻底生活在他方的男人,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跨界,在那个人彻底把她生活搞乱之前,她要好好躲个几天休养生息,以免接招不及,武功尽失。

  「太好了,我下星期要南下出差几天,可以清静多了。」她咕哝着。

  「清静?那个约翰屈伏塔让妳很困扰吗?」严子宽若有所思地笑问。

  「呃……」她讪讪地、很用力地将脑海中泡汤那个画面画个大叉叉。「也还好,只是现在没心理准备,暂时不想谈感情。」

  「感情通常都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来临的。」他意有所指地道。

  她哑然,垂下视线。

  「或许吧……」否则她心理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严子宽毫无表示?也或许他们两个也是生活在他方,倘若如此,她何时有勇气移动她的脚步,走进他的世界?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另一张面孔,那个张狂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还有勇气吧?

  ZZZ

  台北冬日细雨绵绵,南部却艳阳高照,但不闷滞。

  她首站先搭机到高雄,巡了几家有合约的家具商,再参观当地的家具店,细心比较并记录南北客层品味的差异,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是第一次为了公事人在异地,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是到了傍晚却踯躅街头,不知道怎么打发吃的──不单是没有吃伴的关系,而是吃了也索然无味。

  她中了方斐然的毒了,她竟不能怡然自得地粗食淡饭裹腹──这可不是好现象。

  为了克制味蕾的挑剔,她在便利商店买了御饭团和三明沾,在饭店对着电脑处理邮件和传真信函,直到睡前,强迫自己忘了吃这回事。

  第三天,到了嘉义,她糟糕地发现一件事──生理期提前来了。

  这是她少女期至今的一大罩门,她如临大敌地备妥止痛药在身上,走完当天的既定行程后,面色发白地回到饭店瘫在床上。

  这样也好,她全没了吃兴,不必烦恼该上哪间餐馆。

  她忍受着下腹纠扯的疼痛,再吃下颗特效止痛药,蜷成虾米状,蒙头大睡。

  第四天,抵达台中,她冒着冷汗拜访完两家特约商,意志坚强地撑回饭店,生理痛的不适达到颠蜂。她咽下两颗作用不大的止痛药,躺在床上,静待痛苦过去。

  迷迷糊糊昏睡当中,电话依稀响了无数声,她连动根指头都累,全然不予理会。

  接着是房门连声叩响,她再也不能不应门,怕饭店人员以为她出事。

  她摇摇晃晃地拖着晕眩的脑袋开了门,大束芳香扑鼻的白玫瑰映入眼帘,她半梦半醒,花香刺激着不适的肠胃让她感到反胃。

  「梁小姐,有人送花和包裹,请签收。」饭店侍应生递上签单。

  她在上头鬼画符下后,有气无力地收下不知名目的礼物,暗哑着嗓子吩咐:「别再吵我我要睡觉。」

  「小姐没事吧?」她一张脸白得似纸。

  「没事。」她「砰」地合上门,礼物及花随手甩在地毯上,继续回床上昏睡。

  这个方斐然,出了台北市还是避不开他的骚扰,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她下榻这家饭店?

  她运气很不好,躺下不到十分钟,电话再度响起,她懊恼地呻吟,拿起话筒劈头便骂:「我不是告诉你们服务生,我要睡觉别再吵我了吗?」

  「亲爱的礼物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是方斐然一贯带笑的愉快嗓音!

  「收到了,谢谢你,我们回台北再聊,我要睡了。」她几乎只发得出气音。

  「晚上七点睡觉?」

  「对,求求你别再烦我,下礼拜我再向你请罪,再见。」她将话筒拿开放在一旁,钻进被窝一动也不动。

  她运气还是很不好,意识没完全泯灭,房门又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她惊跳起,揉揉发昏的脑门,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想阻止那没有理智的敲门行动。

  门半掀,一双健臂伸了进来抓住她的手,执起她的下颚,她下意识半瞇眼,闪避走廊上刺眼的灯光。

  「如意,妳怎么了?」

  她定睛一瞧,睡虫跑了一半,扶着前额,微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妳没看花上附的卡片?我约了妳在楼下大厅见,妳挂了我的电话,手机也关了,我怕妳有事,服务生说妳看起来不太好。」

  他搀着如纸风筝般虚弱的她坐回床上,扭开床头灯端详着她。

  「拜托你,我现在邋遢得要命。」她掩住素净的脸,尴尬得无以复加。

  「这有什么?难道以后妳也要化着妆和我同床共枕?」他怪笑。

  好家伙!三句话不离初衷,看来不使出撒手?,她永远也得不到安宁了。

  她数到三,挪开手,抬起脸,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无力地道:「你仔细看好,我在家就是这个样子,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看完了如果打消了和我共结连理的念头,出去时帮我带上门,我不太舒服,想休息,失陪了。」她从没想到要牺牲形象去拒绝一个男人的追求。

  他动也不动,垂视着近在眉睫的她。

  她长发蓬松、凌乱地披散两肩,素白的面色有点晦暗,是失去了平日鲜明的色彩、卸下了职业女性的干练气息,但干净而无刻意修饰的清秀五官,透着反璞归真的纯然,薄而紧的肌肤几乎可以看到血管,颧骨上有两三点淡淡雀斑,天然的柳叶眉没有变,无精打采的凤眼慵懒而不再武装,她很好、很可爱,一点也没有见光死之虞,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他又更接近她内在核心一点了。

  他理了理她散乱的发,在她饱满的前额印上一个吻,温柔地附耳道:「这么容易就想打发我?我可没那么肤浅,我在高速公路上塞了两个钟头,妳不会就这样让我打道回府吧?」

  「天哪」她懊丧地捧着头,认输道:「你看我这样还能陪你大吃大喝吗?饶了我吧!」

  他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她倒缩回被窝,含糊地说:「你别管我了,我没病,我每个月总是要躺上两天的,明天就好了。」

  他正想再抓起她问清楚,眼角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一排强效止痛药丸和女性卫生用品,再看看那毫无血色的薄唇,随即猜了个大概。

  他拿起躺在药丸旁边的房间钥匙卡,丢下一句,「妳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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