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做,据我所知,方先生为人大方诚恳,不管有没有误会,学着心平气和地面对,所谓好聚好散,他不像不讲理的人。」男子露出长者慈蔼的笑容,拍拍她的肩。
「您认识他?」她大惊。
「他是『畅生园』的老板不是吗?我和一群朋友在那聚餐过两次,人多他可能忘了。去吧,有时候过分坚持会吃亏的。」
她下了车,霎时觉得心头澄明了。
她对抗的是什么?恨的又是什么?如果生命中可以没有方斐然,又何必激动?或许真正的答案是──她并不介意他爱过庄以欣,而是那天在他家那一幕,让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敌不过庄以欣的魅力,与其在惶惑中挣扎,倒不如就此断灭。
她坚持的,其实是一份恐惧──如同幼时,母亲不顾嚎啕大哭的她将她推上梁少芹的车,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价值生疑。
这些,才是她终究孤独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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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张张翻看刚刚送来的照片,愈看脸色愈暗沉,几次张芸走进来要和他商讨店里的事,最后还是放弃免遭波及。
他手一甩,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眼见心烦,他干脆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梁如意比想象中强硬,为了要摆脱他造成的影响力,她或许不再保有从前的矜持,而轻易接受他人的追求。
这的确很麻烦,她拒绝见他,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候着她,再说她的坚持可不输他,电话一律拒接,出入都有同事随行,他根本难以越雷池一步。
分机灯号亮起他拿起话筒,是柜台小姐的声音。「方先生,颜先生在一线。」
他按下一线,颜家齐充满揶揄的声音立刻响起。「照片收到了吧?」
「够了,叫你的人别再跟了,她不是好惹的,惹毛了她,我也没好处。」他厌烦的耙梳乱发,「你别插手!」
「我很好奇,都已经决定要订婚了,何事可以令你们感情生变?」
「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知道。」他或许是揽祸上身了,为了个承诺,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梁如意三不五时往严子宽那儿钻,你别小看了那男人,梁如意公然对他投怀送抱,他一定有两把刷子,你再不想办法就得另外找老婆了。」
「我不是被吓大的,我自有定数。」他挂了电话,视线又飘回那些照片上。
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不采取一些行动,他可要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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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捷运站,她习惯性地顺着骑楼一眼望到底,对她而言,这阵子犹如明灯般照亮她夜归路的招牌没有如往常亮起。
华灯初上,咖啡馆不可能打烊的啊!如果今天不营业,严子宽昨天就会告诉她,或许招牌灯坏了也不一定。
思量着人已经来到店门前,难以置信的是,整片铁卷门真的拉下了,只留下了可供一人进出的入口,铁卷门贴着张临时写的告示内部整修三天,暂停营业。
这是件大事啊,严子宽为何没有提起呢?
她好奇的从入口望进店内,登时傻住──灯光半明半暗,吧台一片狼籍,满地碎玻璃和碗碟,高脚椅翻倒一地,咖啡壶倾倒在吧台,地面多处湿漉,这不像因装修而拆卸的情景,分明是大肆破坏的结果。
「怎么回事?」她向正在收拾残局的欧巴桑问道:「谁搞的?」
「不是很清楚,听厨房的人说,早上来了几个人,进来什么都没说就砸吧台,还好那时刚开店,客人不多,没有人受伤,可是东西损失不少。带头的人还叫依依传话给老板,叫他小心一点,别动人家老婆!真是奇怪,老板平时交往很单纯,也有女朋友了,待人也好,怎么会有人找他麻烦咧?」欧巴桑百思不解。
她呆若木鸡地钉在地上,脑袋一片凌乱。
这间咖啡馆开业五年了,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形,如果不是特别因素,怎么会在此时发生?这个特别因素,针对的是近来三天两头到这走一遭的她,还是无辜的严子宽?
她拿出手机,愤怒地按下熟悉得无法忘怀的十个数字键,颤抖的凑到耳边。
「喂?如意吗?喂?」彼端也没有忘记她显示的手机号码直呼她的名。
「你在哪里?」她沙哑着迸出一句。
「我在家里,正要出门,怎么了?」
「别走开,等着我。」她收了线,快步走出咖啡馆。
她要替严子宽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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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胀着满腔怒火,她不到十分钟就飙到了方斐然的住处,拿起钥匙还没对准锁孔,门就自动敞开。
方斐然和言悦色,无视她来势汹汹地道:「怎么了?妳看起来想杀了我。」
她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捶击,「流氓!野蛮人!我怎么会看上你!」
被打得莫名其妙的他也不辩解,揪住她两只纤瘦的手腕,语气温柔而低哑,「如意,妳性子倔,从不撒娇,我也看上妳了啊!」
你还耍嘴皮?」她敌不过他的腕力,狠狠瞋睨他。「你以为做了这种事我就会回头?方斐然,我不怕你你有种就直按到付我干么殃及他人?」
他愈听愈糊涂。「等等,我做了什么?」
「还装蒜?人家开门做生意犯着你什么了?我连去喝杯咖啡你也要管?需要这么大手笔把人家店给砸了吗?流氓!」她义愤填膺,泪终于管不住激出了眼眶,她扭动着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你让我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我也没管你啊!」
「如意,妳听好!」他摸清了她的来意面色转沉,眉眼冷凝。「我没有做这件事,如果要用强的,我何必对妳尊重?我何时强求过妳?妳对我的认识如此浅薄?」
「不是你会是谁?」她?了下他,稍微平静了些,语气仍强硬。
他拧眉沉吟一会,转身回到卧房。她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一颗毛绒绒的头突然在她脚旁乱钻胡舔,她无心理会,狗儿以为被默许,前脚搭在她身上磨蹭取乐,她无奈地拉拉牠的嘴。「快走,今天不想跟你玩。」
她依稀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隐含着争执,难道真不是他做的?他出来时,神情异样,带着几许无奈和懊恼。「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起因在我,我会负责他所有的损失,请他放心。」
「是谁做的?」她心里有了数,等他招供。
他迟疑了几秒,「是家齐,他只是想帮我──」
「你们──」她无计可施,蹬了下地板,气得说不出话。「你们这伙人──」
「如意,对不起,他找人跟着妳,看到严子宽和妳──」他机敏地转个措辞,「互动亲密,以为严子宽对妳有意──」
「他疯了,我就算和严子宽怎么了,也用不着他管,他为什么不去管好自己的老婆,少跟──」她猛然掩住嘴,她失言了。
两人对腼良久,他不怒反笑,带着轻叹,碰触她的面颊。「如意,妳永远不相信自己能被一个男人珍爱一生,妳总认为自己不会是别人的首选,妳如此没自信,我怎能开始就毫无顾忌地告诉妳以欣的事?」
她水眸荡漾里满是惊异,她别过脸,看着在她脚下乞怜的狗儿。
「我第一眼看见妳,不是在妳父亲办公室的照片里,是半年多以前在到妳家乡的省道上,妳不记得了吧?」
她摇摇头。
「那天天色暗了,有辆男人开的车在路边抛锚了,欲找人搭载到镇上,妳正好开车回妳家,经过时,想也没想,就开门让男人上了车。一路上目不斜视,板着脸不说话。妳就是这样,心地善良想帮人,又怕别人伤害妳。我问了妳十句,妳回不到几句,到了镇上,怕我找不到汽车修理厂,还直接载我到店家门口,才让我下车。」
「那个人是你?」记忆迅捷地飞到眼前,她恍悟地指着他。
「是我。妳连我的相貌也没看清吧?」他忍俊不住。她对陌生人的防卫再重,也敌不过她天性的柔软。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第一次就对她观察入微?她的装扮并不惹眼啊!
「镇上谁不认识妳父亲?而且那家修理厂老板认得妳的车。」他见她情绪平稳了,大着胆子捧起她的脸。「妳一直弄错了一项逻辑,我选择了妳,不是因为妳和以欣相像,应该是说,人各有所好,妳这种外型的女人特别吸引我多看一眼,这和妳只喜欢接近斯文有礼的男人,而不会选择粗犷的猛男是一样的道理,又何罪之有?」
她垂下了眼,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了。
「那一天,我就对妳心动了,我不能确定我们互动一定合拍,但是我愿意试一试,这个善良又冷漠的女人,能不能成为我的终生伴侣。当然,比起来,妳的难度是比当年的以欣高多了,但我不介意,妳让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