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前阵子这个庶出的女儿居然勾结外人,把萧家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气得萧老爷一病不起,生意也垮了,我看那块胎记根本是个诅咒,可别害我们杨家也跟他们一样。」
她倏地旋身,满脸震惊的看着大少奶奶。「妳、妳说什么?」
大少奶奶眼中精光一闪。「妳做啥这么惊讶?难道妳跟萧家有什么关系?」
「不……我……我只是好奇。」爹真的病倒了?是因为燕大打他的那一掌吗?萧家的生意真的都垮了吗?是因为她离开了?
五双眼睛紧盯着她。「好奇?真的吗?」
「对不起,我先回房了。」元宝忧心忡仲的奔回房间。
怎么办?真的是她害的吗?
不!她并不是真的是财神爷座下的童子来投胎转世,一切都是奶奶为了蒙骗大家而撒的谎,萧家不会因为她的离去而家道中落,可是……她还是无法不去关心,她想知道自己离开之后的这段时间,萧家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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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他们照例到布庄视察完,和几个远从京城来的客人打过招呼后,已经是掌灯时分,天色也暗了。
「忙了一整天,你累不累?」坐进马车内,准备回府的杨老爷问。
燕大则坐在他对面。「不累。爹累不累?」
「不累、不累。」他笑开了老脸,这几天可以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爹还真怕你闷,不想再陪我出来了。」
「不闷,只是觉得大家都好怪。」
他愣了一下,「怪?什么地方怪了?」
「那些客人都笑得好怪,明明很生气,气爹不肯把价钱降低,脸上却在笑。」燕大说出这阵子所观察的结果。「爹也一样,明明讨厌他们,却还是要客客气气的和他们喝酒说笑。」
杨老爷怔怔的看着他,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你看出来了?」
「嗯。」
他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连我那几个每天朝夕相处的儿子都没看出端倪,你却是一眼就看穿了,这就是生意人的悲哀,商场的规矩,我再不愿意,再痛恨,也必须要戴上这张虚伪的面具。」
「有人强迫爹吗?」燕大纳闷的问。
他又是一怔。「没有,你不喜欢这样?」
「嗯。」
「你真是个老实的好孩子。」杨老爷含笑的说出心底话。「爹也不喜欢这么虚伪,这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忍耐,不断告诉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杨家的布庄,为了回报死去岳父的赏识,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当个生意人。」
「那爹想当什么?」
有着岁月沧桑痕迹的脸上透着回忆的笑容。「如果可以,我只想当个平凡的织布工人,因为爹只喜欢织布,当客人喜欢我们亲手织出来的布匹,那种成就感真的比拥有再多的金钱还要来得开心……唉!可惜我那三个儿子都不愿意承袭我的手艺,他们只想坐享其成,当个人人巴结的大老爷。」
看着他失望落寞的样子,燕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生涩的拍拍他的肩,表达安慰。
「爹没事,爹早就已经看开了。」说起织布,杨老爷可是兴致勃勃。「你知道我们杨家布庄最出名的就是缂丝吗?那可是爹最拿手的绝活,除了要有丰富的配色和运线的经验,表面也要织得紧密丰满,丝缕匀称显耀。」
燕大点了下头。「就像下午送来的那几匹布。」
「对,那些都是刚从织坊送来的,缂丝与一般平纹织物相同,经线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条而已,不同的是纬线要根据画面变换颜色,达到起花的效果,所以在织物的背面,也会显示同样的花色……」
不期然的,燕大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没有一样。」
杨老爷「咦」了一声。「你说什么?」
「它们没有一样。」燕大又多说了两个字。
杨老爷还是有听没有懂。「什么东西没有一样?」
「正面和背面没有都一样。」
怔愕半晌,杨老爷才弄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那些布的正面和背面不一样?」
「嗯,正面有花,背面没有。」
「不可能,一定都有才对。」因为信任那些跟了自己十几二十年的织布工人,所以他也没有特别去注意。
燕大瞪着右手的指腹。「没有,我摸过了。」因为自己最擅长的是掌法,所以手掌的触觉也异常敏锐。
「你确定?」杨老爷知道他是不会说谎的。
燕大坦荡的迎视他的目光。「我不骗人。」
「你摸得出来?」这可是需要一点经验,外行人根本没办法。「你真的可以摸出不同的地方?」
他瞅着杨老爷泫然欲泣的老脸。「摸起来感觉不一样,不太平均……有些地方还很粗糙。」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交代……」杨老爷赫然住口,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记得两个月前,有个织布工人来跟他诉苦,说因为他们这些老工人的工资太高,他那几个儿子有意辞退他们,他当然不会同意了,所以就此作罢,看来是他太疏忽了,以为他们死心了。
「我真是个老糊涂。」他苦笑的自嘲。
「我说错了吗?」燕大不解的问。
杨老爷对他摇了摇头,喉头梗住了。「不,你没错,燕大,你真的是我亲生的儿子,再也毫无疑问了……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只有你遗传到我。」
「爹已经说过我是了。」燕大不懂为什么他要一直强调。
闻言,杨老爷一脸羞愧难当,比起他来,自己是多么自私。「对,爹说过了,你是我的亲生儿子……燕大,你愿不愿意学织布这项技能?如果你愿意的话,爹可以把所有拿手的技术都传授给你,纵然有万贯家财,也不如有一技在身,你和元宝往后就不愁吃穿了。」
燕大最怕看人哭。「好,只要爹不要再哭了。」
这样贴心的儿子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爹下哭,爹后继有人了应该高兴才对……不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折回布庄,不能把那些布送进皇宫献给皇上,否则不但会砸了布庄的招牌,也是犯了欺君之罪……老钟!老钟!快把马车驶回布庄……」
前头的马夫陡地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
「怎么回事?」他一脸莫名,伸手想要拨开布帘。「老钟……」蓦地,一股强劲的力道将杨老爷拉回马车,跌坐下来。「哇……怎么回事?」
燕大脸色沉凝,身躯跟着紧绷。「我会保护爹。」
「保护……」话声未落,外头便响起嚷嚷声。
「杨老爷,快出来受死!」
他脸色这才大变,知道外头出什么事了。
第九章
杨老爷咽了口唾沫,怯怯的撩开布帘的一角,外头的马夫早就先溜了。
「爹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燕大按了下他的手臂说。
他虽然吓白了老脸,不过还是摇头。「爹不怕……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再说。」
说着,他便串先钻出马车,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在返家的路上,加上天色已暗,他们简直像是落单的肥丰。杨老爷心中登时明白,他以为可以信任的马夫也参与其中。
外头站着好几个凶神恶煞,他们亮着手中的兵器,看来各个不怀好意,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杨老爷抖着声问道。
带头的高个子冷笑,「当然是要你的命了。」
闻言,他既是气愤又悲哀。「是我那几个不肖子指使你们来杀我的?」其实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只是始终不肯面对,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接受这种残酷的人伦悲剧,为了谋夺家产,竟然连亲爹都可以杀害。
高个子挥了挥手中的短刀。「嘿嘿,你明白就好。」
「他们付多少银子,我就加倍给你们。」杨老爷心痛的说。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杨老爷,你以为你还有使钱的权力吗?还是乖乖受死,免得活在世上碍手碍脚的,要怪就怪你生了几个丧尽天良的儿子。」
他紧闭了下眼,「好,你们要杀我,我认了,可是燕大是无辜的,请你们放我儿子一条生路。」说着便保护性的挡在燕大身前,勇敢的挺起胸膛。「他是我颜家最后一条血脉。」当初入赘已经对不起颜家祖先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燕大,让他认祖归宗。
燕大满眼迷惑的看着他,除了元宝,杨老爷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因为他是爹吗?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人保护,他可以在眨眼之间杀光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居然让他……让他的心酸酸的……还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原来这就是亲人……
「哼!杨老爷,你还不明白吗?」高个子露出扭曲的笑脸。「今天要死的除了你,当然还有他,一个也逃不过。」
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杨老爷小声的对身后的燕大说:「有爹拦着他们,你快点逃吧!逃得越远越好,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