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摇摇头,他专心地驾车。她说得没错,确实是天经地义,她根本就是把压榨他当成毕生的使命,而他居然还觉得被她压榨的感觉也不错,一切果然变得不正常了。不,应该说打从七巧出现后,一切就不正常了。
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同时响起路人惊惶失措的尖叫声。
一匹受惊的马在官道上横冲直撞,躲避不及的行人被撞开,翻滚着跌落一旁。
慢条斯理迈着四方步的老马,犹自拉着嘎啦作响的平板车,悠悠哉哉地行走在官道上,对迎面而来的脱缰之马视若无睹。
路人见此情形无不掩面。
马的嘶鸣声划破长空,却听不到该有的惨叫声,路人偷偷从指缝间看去,却看到那乞丐轻而易举的拉住马头,而那破车上的少女兀自吃着自己的点心,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谁家的马这样没家教,如果不想要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沈七巧从板车上跳下,一手一颗水蜜桃,绕着那匹鬃毛油光闪亮的高大枣花马打转。
丰神玉眼神一凛,从马股中拔出一支银针,霎时眸光转深,他相信使马发狂的原因应该就是这根针,四川唐门的「失魂针」。
沈七巧凑到近前,好奇地问:「这根针怎么会在马屁股上?难不成有人准备给这只马缝补皮毛?」
「妳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丰神玉翻身上马,拉转马头向着马儿狂奔而来的方向驰去。
望着他策马而去,消失在远方,沈七巧有些无聊地看看蓝天白云,躇踌了一下便跳上老马车,扬鞭上路。她怎么可能乖乖待在这里等,他总是忘了她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人呢!
路上的行人看她,她也回看着路上的人,顺便欣赏沿途优美的自然风光,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哼起山歌来,清脆甜美的歌声飘扬在官道之上,给行人的旅途带来不少欢愉。
行了好长一段路,见有地方可稍事休息,沈七巧安顿好马车停踏入茶棚。
道旁的茶棚搭建简陋,提供南来北往的行人一壶清茶,以及片刻清凉。
人喝茶、马饮水,各取所需。顺便听听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说说所见奇闻异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举目远眺,远山一片青翠,迎面吹来的风,似乎都带着山中的清新。
官道很直,一眼望不到尽头,时已近午,路上行人渐稀,而丰神玉的身影依旧不见,沈七巧的眉头不由得轻蹙。难道他遇到麻烦了吗?
江湖路凶险万分、步步危机,随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但古往今来的英雄好汉仍前仆后继踏入江湖,但求一朝争雄。
轻啜着手中的清茶,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邻桌人的谈话。
「你还不知道?神剑山庄的二小姐要在萧老太爷七十大寿的时候比武招亲,现在江湖上可传得沸沸扬扬。」
「萧二小姐的容貌可是百里挑一的,加上神剑山庄这样的背景,谁能娶到她就是谁的福气啊。」
「这下可热闹了,二小姐跟三小姐肯定会打起来。」
「为什么?她们不是亲姊妹吗?」
就是啊,这下沈七巧也好奇了,一对亲姊妹为什么会打起来,而且还是在自己爷爷大寿的时候?她不由得竖起耳朵听。
「还不是为了那个丐帮的丰帮主嘛,年纪轻轻又长得俊美非常,简直可以和江湖中第一美男子『双绝书生』一别苗头了。」
原来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太美都是种错误,她若有所悟地点头。
「确实如此。」
「所以这次肯定有热闹看了。」
「那咱们不妨去看看。」
「是啊。」
听到这里,她归结出一条定理――爱看热闹的人士遍地皆是,并非她自己一个而已。
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眼珠不怀好意地转了几转,沈七巧的唇畔露出类似恶作剧的笑容。原来还有二女争夫这种趣事,她要是也加入战局,不就成了三女争夫?事情似乎会很有趣哦。
B的一声巨响,让沈七巧的神魂迅速归位,水灵的大眼怔怔地看着像山一样杵在自己面前的巨汉,瞧那身肌肉,感觉就是只可远观不可招惹的人物,可是为什么他要如此盛气凌人的站在她桌前,她本本分分地喝自己的茶有错吗?
困惑地眨眨眼,她迟疑地开口,「请问这位大哥,您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这样谦卑了,他应该不会欺压弱女子才对。
「这个位子我要了,妳闪开。」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确实挺有恫吓作用。
沈七巧抿了抿唇,拿起自己的包袱,表情畏怯地起身,快步走向自己停在外面的马车。
倒了桌上的茶喝了半口,巨汉便发出惨叫声,痛苦地滚在地上,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狂抓一番,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让人触目惊心。
「茶里……有……毒……」他痛苦地迸出几个字。
茶棚内顿时一阵杯盘倾倒声。
「怎么可能?我刚刚喝了半壶呢,瞧,我现在还在喝呢。」沈七巧温柔地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茶杯证明,模样显得娇俏可爱。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而沈七巧正好就是属于这种人。
「拿桶冷水泼泼吧,或许有用哦。」她认真地建议。
店家马上提来了一大桶井水,一古脑地倒到巨汉身上,而奇迹马上发生,被水一泼,那人就停止了抓狂,一脸震惊地站起来,似乎有点摸不着头绪。
若无其事地拋起花生,然后张口接住,她显得惬意无比。
巨汉惊疑不定地瞪着马车旁那位清秀的少女,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声音颤抖道:「妳……妳……」
沈七巧俏皮地眨眨眼,笑道:「我很听话啊,大哥叫我让位,我不就让了,大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沈七巧转头望去,面露喜色。
一身补丁的乞丐飞身下马,稳稳地落在马车旁,关心地问道:「怎么不去里面坐?」
「外面视野开阔嘛。」
「那就上路吧。」他伸手牵起老马的缰绳。
「好啊,可是这匹马怎么办?」她歪头看着那匹枣花马,那马也回瞪着她。
「会有人来找它的,我们走吧。」
「哦,等我把茶杯还了。」她将手中的茶杯送回给店家,高高兴兴地跳上马车,「可以走了。」
等到离茶棚越来越远,沈七巧挤坐到丰神玉旁边。「表哥,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唐放中毒了。」
「唐放是谁?」
「四川唐门的老二。」
「唐门用毒不是天下闻名吗?怎么还会中毒?」她好奇死了,这种事情听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唐门中人下的手。」丰神玉的眉头微微皱起,旁人的门户之争,外人是不太好插手的。
「这样说倒还解释得通。」
「刚才在茶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
「那位巨汉怎么会浑身血道子?而且看着妳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他一点儿都不相信七巧的说辞,她绝对是那种拿刀捅你,还能一脸无辜地看着你问谁是凶手的人。
「天谴吧。」七巧思索着适当的用词,「他欺侮我一个弱女子,把我从茶棚赶出去,老天看不过去,所以就惩罚他一下喽。」
「狡辩。」他张口笑骂,心头一颗倒也放下了大石,至少他不在的时候,她也有自保的能力,虽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我们要去神剑山庄吗?」她拿起食物边吃边问。
丰神玉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去。」
「你去打擂台赛?」她追问。
「妳希望我打吗?」他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脸。
沈七巧偏偏头,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我当然是希望喽!毕竟这样才有热闹可看。刚才在茶棚听路人们讲,萧家姊妹花似乎都很中意你,所以揣测她们会不会在自己爷爷的寿宴上大打出手?」
他无言地仰天长叹。七巧这种好事的性格到底是像谁?明明沈叔夫妇都是善良可亲的人,怎么七巧偏生就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妳少惹些事吧。」最后他只能这样说。
她受教地点头。「我知道,我尽量以不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为前提。」
丰神玉无力地垂首,她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未婚妻呢,想不理她都不行。
「表哥、表哥,吃鸡。」看着七巧如花的笑脸,他只能回以微笑,不管如何,这个责任是他自己认的,就得负责到底。
乞丐与少女,而且状极亲密,这无论如何都是件让人侧目的事情,尽管当事人满不在乎地招摇过市。
马车进了城在一间酒楼前停下,一位翩翩书生拦下了马车,他的头发黑亮犹如擦了桂花油的千金贵妇的长发一般,皮肤白皙一如婴儿,俊美出众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分外多情的眼睛,彷佛他多看谁一眼,那人就会情不自禁地陷入陶醉而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