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巧恨恨地走到那堆火前,用树枝将余火移开,掏出一把匕首挖开火下的土,将用泥巴包着的鸡挑出,再用石头砸开干掉的泥巴,一阵淡淡的肉香扑鼻而来。
沈七巧的唇畔扬起笑意,她小心地将那层荷叶拨开,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引得庙内众人皆伸长了颈往这边看。
忽有一只污手横空抢去半只鸡,她一抬头,就看到丰神玉一脸嘻笑出现在眼前。
「是我辛苦烤的,妳总不能一个人独享吧。」
她皱皱鼻子,不以为然地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有说要一个人吃吗?」就算有,至少她没说出来,那就不能作数。
「我的手艺不错吧?」他有些沾沾自地喜看她吃着自己烤的叫化子鸡,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沈七巧秀气地啃着鸡,懒得理他。既然这是叫化子鸡,也就是说凡是叫化子都会做,那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嘛。
丰神玉挨近她,笑道:「表妹,妳看我一表人才,鸡又烤得这样棒,有我这个表哥妳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她瞪着他,喉头的肉差点把她噎到。「不觉得,你吝啬得让人想痛打一顿。」
「吝啬?」他一头雾水。
「对呀,吝啬。」她很认真地点头,「我同你要信物,结果你耗到现在都没给我啊。」对于没要到丐帮信物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他一脸被冤枉的表情。「表妹,我都把自己当成信物送给妳了,妳还需要什么信物?」
「你?」这次她是真的梗到了,丰神玉急忙伸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表妹,慢慢吃,不着急,不够吃的话,我再烤就好了。」她的胃口是十年如一日的好,让他轻易就将十年前后的她重叠在一起。
「把你拿来当信物那才叫招摇,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一个信物就好,这样我的安全比较有保障。」江湖地处处险、江湖人个个奸,师祖的话是有道理的,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有我当信物才更保险啊。」他觉得被人说自己不如一个信物是种污辱,所以一定要争这口气。
「你这个当家的都没事可干吗?有这么多时间陪着我闲逛?」她怀疑地瞅着他,可不相信偌大的丐帮竟没有要事需要帮主亲自处理。
三两下就吃完手中的烤鸡,他随手在破衣上擦了擦,便直接向后仰躺于干草堆上。「乞儿原本就是四海为家,正所谓无家处处家。」
从包袱中找出馒头,将鸡肉夹入其中,沈七巧吃得津津有味。她的胃口大,一只叫化子鸡或许够吃,但是半只肯定不行,幸好还有干粮。
「那个萧家妹妹呢?你怎么甩掉她的?」她老早就想问了,却也连带想起刚才那匹老马破风而驰,差点颠出她的心肝脾胃来,越想越有气,忍不住就抬腿向他踢去。
俐落地翻身闪过,丰神玉笑道:「表妹,妳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吃醋也吃得太明显了吧,要不,我们干脆找个好日子成亲吧。」
「我吃醋?你作梦吧。」她想都没想就将手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丰神玉伸手接住,便往自己嘴内一塞。
「我的馒头!」沈七巧发现自己扔了什么东西过去,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要我还给妳吗?」他将从口中掏出来的馒头递过去,雪白的馒头上有五个清晰可见的黑指印,还有他刚刚咬过的齿痕。
沈七巧咬牙再咬牙,一脚狠狠地向他踹了过去。
只见他顺势而倒,骨碌骨碌滚了几圈,仍不改嘻皮笑脸的态度。
她很想生气,可是看到他滑稽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泛滥的笑意在脸上绽放。「表哥,这是不是就是有名的『懒驴打滚』啊?」
「表妹,老实说妳还真蒙对了。」丰神玉又滚了回来,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问:「要不要学?」
「不要。」她很肯定地回绝,「好好的衣服都被弄得脏兮兮的。」
他别有意涵看了她一眼,然后凑近悄声道:「可是七巧,妳得嫁给我这个乞丐当乞丐婆,真的不考虑一下?」
脸上没来由地泛起红潮,沈七巧忙不迭地转过身去骂道:「你这样的叫化子肯定讨不到老婆的,小心别把自己饿死了。」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他哈哈大笑。能看到七巧脸红,就算挨刀都值啊。
一旁的镖队相视唏吁,这对年轻男女还真是百无禁忌啊,当着众人的面照样打情骂俏,玩得浑然忘我。
不过,那俊美爽朗的乞丐,倒也不至于辱没了这位清秀的少女,若替他换下那一身脏污衣物,穿上锦衣华服,铁定是位翩翩贵公子,不知会迷煞多少女子。
幸好,他只是个乞丐!这是众人不约而同泛上心头的感慨。
看着他们在一旁嬉戏,那镖头心中明了,这个乞儿不可能是丐帮帮主,否则绝不会毫无顾忌地跟个少女嬉戏玩耍,丝毫没有一帮之主的气度可言。
夜幕降临时,广袤的天空点缀着闪烁星辰,一弯上弦月高悬天际,洒落一地的银丝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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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乞丐无家处处家,手中无粮也饿不着。丰神玉才离开破庙一会儿,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就提了两只毛色鲜艳的山鸡。
「羽毛好漂亮哦,表哥,拔一根给我。」原本昏昏欲睡的沈七巧,在看到野鸡后突然变得神采奕奕。
他依言拔了两根羽毛给她,沈七巧兴高采烈地把玩着。
「记得小时候我把羽毛绑在你头上的事吗?」她因回想往事而浮现笑意。那时的表哥真好欺侮,不像现在感觉有点难缠。
闷闷的应了声,他便转身去后院的井边清洗山鸡。他怎么会不记得,她不止把羽毛绑到他头上,还把他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羽毛,这桩糗事让他被同龄的伙伴笑了整整半年有余。
等他重新点起火堆,认真做着叫化子鸡时,沈七巧蹲到他跟前笑道:「表哥,你真好,知道我晚上会饿。」
「我们一起长大的。」他扫了她一眼。她让他的童年充满了苦难,不过此时回想起来只有笑声留在记忆里,她的古灵精怪一直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就如同在心头深深的烙了一块印记般,即使想擦都擦不掉。
「那我们算青梅竹马喽。」她的话是那么自然地流泄而出,表情恬淡自得,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
她脸上的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表哥,你看我们的交情这么好,就算给我一个信物也不过分,对不对?」无论如何她都要拗来一个信物,她听师父说过,丐帮的信物是江湖上最有威信的东西,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丰神玉露出了然的笑。他就说嘛,七巧从小就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表哥,给不给?」她抓住他的袖子。
他看着抓住自己袖子的那双白皙的柔荑,唇线轻扬。「妳只要稍微一用力我的袖子就会被扯下来,这算不算威胁?」
「啊,被你发现了。」她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神态自若地笑着,「要不要给我一个?」他敢说不,她就用力撕下那只破袖子。
「真贪心,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信物在妳身边,居然还不知足。」他微笑着继续加添柴火,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袖子,反正它已经很破了。
「我说过了,不敢劳烦你,只要给我一个信物就好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来救命,又不用担心跟着他这个一帮之主太过招摇。
「妳只身上路不安全。」他蹙眉,不是很满意她的拒绝。
沈七巧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表哥,老实说我不认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会惹上什么江湖恩怨,只身上路反而比着跟你还来得安全些。」不是江湖人、不惹江湖事,这样才可以长命百岁。
丰神玉默然,她说的不无道理。她一个单身弱女子上路,确实不大可能惹上江湖事端,只不过――以她从小就爱惹事生非的个性来看,真的不会出事吗?
他很怀疑,非常的怀疑。
「你不相信我?」她观察他的神情得出结论。
「妳很会惹事生非。」他肯定地说。
她抿抿唇,伸出右手做发誓状。「为了我的小命,我一定不会惹事的。」左手却悄悄在身后打个叉叉。她刚才说的话不算数哦。
继续往火上添柴,丰神玉一副不想再谈的神情,似乎烤鸡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表哥,你总不会是想让我自己搜吧?」沈七巧的眼珠转了几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丰神玉听到这句话,马上像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妳来搜?」那还不如自己拎把刀了结的好。
「别害羞嘛,我又不会乱摸。」这句话真的很暧昧,让其它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