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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我去跟娘说,您还很想她。”

  柳伯渊摇头笑道:“都过去十八年了,或许她早已投胎转世了。”

  “不,娘一定会等您。就像我,我如果先去了,我也会等……”鹤群两个字终究说不出来,只是苍白的脸蛋变红了。

  “哎!我说柳大镖头,拜托你们父女两个,见面不要谈这种伤感情的事情好吗?病人生病已经伤身,就不要再伤心了。”凌鹤群抗议着。

  “鹤群,你不可以对我爹凶。”

  “谁让你病情加重,我就对谁凶!”

  “湘儿,你还是休息吧!”柳伯渊起身。“凌公子,湘儿有劳你照顾了。”

  “柳大镖头不用客气,这里我是最小的师侄辈,就让我来照顾师叔吧!”

  “爹,可是我还想听娘的事……”

  柳伯渊摸摸女儿的头发。“听你师侄的话,好好休息,爹再慢慢跟你聊。”

  那慈爱的触摸让柳湘湘全身发热,也许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摸她,而且还跟她聊了那么多话呢!

  直到柳伯渊父子出去了,她的泪水才无声地掉落,心里充塞着无限温情。

  “病娃娃,睡觉了。”凌鹤群扶着她躺下来,自己也从后面环住她的身子,就像过去一样拥抱而眠。

  “我们好久没这样子睡了……”柳湘湘忽然觉得不妥。“哎!我爹在这里,你还是下去吧!”

  “你身子冷,我这张肉垫子当然要帮着取暖;还有,你老是断气,我不时得吹口气给你,你爹早就看见了。”

  “我断气?你帮我送气?”她不自觉地舔了唇,身体也放松了,无边的晕眩掩至。“我好倦。”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他拉好被子,覆盖住两人的身躯,大掌包着小手,胸抵着背,再若有似无地在她颈项一吻。

  “鹤群……”念着心安的名字,她又昏迷了。

  *** “湘湘!湘湘!别睡了呀!”

  凌鹤群在背后呼喊她,还有一股热流不断地牵引她往回走,可是她依然向着前方那团温暖的光明而去。

  “湘湘,不要走啊!”

  一道绵长的气息贯入体内,像是一阵狂风把她把席卷回人间。

  睁开了眼,正见凌鹤群缓慢地坐了起来,而她的唇瓣上犹有他的暖意。

  “太好了!湘儿醒来了。”柳伯渊站在床边,舒了一口气。

  “大姐,你刚刚没了气息,差点吓死我们。”柳少观欣慰地笑道:“幸好鹤群哥一直注意你,这才把你救了回来。”

  “鹤群?”望见凌鹤群的满脸胡渣,还有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她心头一酸,颤声道:“我又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凌鹤群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平板地道:“来,吃药了。少观,麻烦你来喂。”

  丁汉唐冒了出来。“别喂了,没有药引子,喝再多的药,只是拖日子,以后睡得更多,睡上两、三个月,就死了啦!”“太师父,那您快找出药引子,别在这边嚷嚷啊!”凌鹤群几乎快失去耐心了。

  “少观,你还是先帮大姐喂药。”柳伯渊向了汉唐打个揖。“丁前辈,现在能让湘儿撑着,就尽量让她撑着,只要药引子找出来,她就有救了呀!”

  “没用啦!我早就想到药引子了,可是世间不可能找到这付药引子。”

  “有这么困难吗?我可以叫属下一起去找……”

  “跟你要一个男人的心肝,你找得出来吗?”丁汉唐跳上椅子踏着,苦恼地揪着头发。

  所有的人大为震撼,柳湘湘的心脏更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口气岔了,把口里的汤药都咳了出来。

  “太师父,您太过分了!”凌鹤群生气了。“您医术不好,就不要再大放厥辞,猪肝牛肝不行吗?一定要男人的心肝吗?”

  “哎!我这个爱徒的身子天性阴寒,恶寒邪气容易侵入,是以大小病不断,又长久以来,没有好好调养,阴气更为亢进。前几日受到惊吓,泡了水,又被湿寒夜气所侵,现在已经是五脏六腑通寒,脉息俱弱,只消再着个凉,就一命呜呼了。”

  “那跟男人的心肝有什么关系?”柳伯渊问道。

  “阴补阳,阳补阴,既然是极阴之身,当然也要极阳之物来医治了。”丁汉唐指了那碗喝完的药汤。“这些药都是纯阳补身之物,可是还要有一个最刚猛的药引子,才能提出药性,镇住阴寒之气,我想来想去,翻烂了药书,发现只有至阳的男人心肝才能做药引子了。”

  “太师父,您到底灵不灵啊?”凌鹤群大声地道:“上回风无垠重伤,您要我去找熊心豹子胆,害我和爹两个在山里乱闯,差点被熊踩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样?还不是躺了快两年?”

  “嘿!风无垠如果不吃,就一辈子躺在土里,爬不起来喽!”

  柳伯渊懊丧着没有好好照料女儿,一面又寻思道:“那么死人的心肝……”

  “不行,要新鲜的、没病的、活跳跳的心肝。”

  “那我去情商秋决的死囚……”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柳湘湘察觉凌鹤群的激动,那一起一伏的胸膛传达出他的忧虑,又见父亲和师父为她操心,于是勉强坐直身子,牵出一朵微弱的笑容。“爹,师父,请您们不要为我伤神了,死生有命,湘湘活了十八年,也很值得了。”

  “湘儿……”柳伯渊无奈至极,又有谁肯掏了自己的心肝来救湘湘呢?

  “爹!”柳少观拍着胸膛道:“我去路上杀个人,挖他心肝来救大姐。”

  “胡来,除非万不得已有人劫镖,我们飞天镖局首戒杀人,你忘了吗?”

  “爹,二弟也是为我好的。”柳湘湘笑得愉快。“知道你们在关心我,我就很开心,死也无憾了。”

  “你又讲这句话!”凌鹤群吼了过来。

  丁汉唐跳下椅子,走向前为柳湘湘把脉。“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不然两眼一闭,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呢!”

  “太师父,您就只会说风凉话吗?爱徒有难,您见死不救,您还当什么师父啊?”

  “湘湘是我的女爱徒,我当然想救她了,可是……”丁汉唐搔搔头。“唉!湘湘,你见到你师母的时候,可不要说师父的坏话喔!”

  “不会的。”

  “你们两个疯癫师徒!”凌鹤群又气得胸口鼓胀。

  “鹤群,你别生气呀!”柳湘湘虚弱地闭起眼。

  “时日不多了,我们出去,让他们说说话。”丁汉唐赶出柳家父子,口里还唱着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

  “湘湘,别睡!”凌鹤群轻拍柳湘湘的脸颊。

  “我没睡。”她睁开眼睛,微笑着。“人生尽欢,无悔无憾呵!”

  “湘湘!”他拥紧了她,将所有的痛苦愁绪都埋到了她的秀发之间。

  他盘算一下日子,脸上变了颜色。“今天就是端午……你要吃粽子吗?山里没人卖,过几天我再下山帮你买一串。”

  “不,我不吃粽子。或许,我还有几个时辰可活……”

  “你再讲这些丧气话,我就把你丢到山沟去。”

  “你舍得吗?”她卧在他怀中,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甜甜笑着。

  他是万万个舍不得啊!他直视她的瞳眸,感受她冰凉手掌的抚触,那是逐渐失温、走向黄泉的身子……

  他一次次的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终究徒劳吗?

  不!她是他的湘湘,他拼死也要从鬼差手上救她回来!

  “鹤群,陪我玩游戏。”

  “你都是大人了,还玩什么游戏?”他回过了神。

  “你总叫我病娃娃,我就是要当娃娃嘛!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小孩玩游戏,我要玩家家酒。”

  不忍违逆,他只好随着她一起任性。“好,你要怎么玩,我陪师叔玩。”

  “现在,我是一个小婴儿,你是我的娘亲。”她往他怀里靠去。“娘抱着孩儿,唱着摇篮曲,哄我睡觉……你怎么不唱?”

  “我又不会唱歌。”

  “唱嘛!每个娘亲都会唱的,没有人唱给我听过,我要听你唱。”

  凌鹤群清了清喉咙,想到他曾听姐姐唱的曲调儿,可是他忘了词,干脆自己乱编:“月儿弯弯,树叶儿摇,我的宝宝要睡觉;小猫别跳,小狗不跑,莫要吵了睡宝宝;公鸡不吵,蝉儿莫叫,吵醒宝宝绝不饶……”

  “呵!”柳湘湘笑得直喘气。“你唱得好难听,娃娃都吓哭了。”

  “那你还要我唱?”

  “人家就是要娘疼嘛!”她腻在他的怀抱。

  “湘湘,我疼你。”他低下头,柔柔地在她脸颊一吻。

  那温柔的接触让她淌下满足的泪水,她不敢让他看到,只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抹干了泪,又抬起脸笑道:“好了,娃娃长大了,现在要上学堂念书。”

  “嗯,现在我是夫子。”他故作严厉状。“柳湘湘,昨天的作业怎么没写?还有要你默书,快背来听听!”

  “我……我昨晚发烧,忘记写功课了。”

  “真是一个坏学生!来,伸出手,叫你吃一顿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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