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杯盘狼藉,吓傻了刚进门的她。
‘你在发什么呆?’她不该把衣服放下就走吗?
‘噢,衣服……要放在哪儿?’
他随手一指沙发背。
她立刻依照其意将三套西装放在沙发背上,还小心翼翼地分开来放,以免压绉了放在下方的。
一请你签个名。’从口袋里掏出送货单和笔,她恭敬的递到他面前。
他一手接过笔,就着她手上的送货单草草签了个名字。
‘谢谢。’她很高兴自己终于达成了这个艰钜的任务,忍不住扯唇一笑,然而下一秒钟,却突然浑身僵硬有如中弹般一颤,接着整个人就这样瘫向地面。
‘你干么?’韦竟韬吓了一跳,瞪着她叫道。
‘我……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身子呈蜷曲状,章宜灵痛不欲生的低喃着。
肚子好痛?
他怀疑的将目光往下移,赫然发现一道刺目的鲜血正缓缓地从她细白的腿滑落。
‘该死!’他忍不住诅咒出声,这女人似乎是小产了!
攸关生命之事不敢有误,他立刻冲上楼套了件衣服,抓起钥匙抱着她便赶忙开车直接往山下的医院奔去。
该死的,他怎么会这么倒楣,碰到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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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她不是小产,而是初经来。’
‘你再说一次。’
‘她不是小产,而是初经来。’
走道上整整安静了三十秒之后,霍然响起一道雷霆万钧的咆哮声。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那样子几岁了,怎么可能会是初经,你这个医生执照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先生,我再说一次,她不是小产,而是初经来,而且小姐她本人也已经点头说是了。’
人影一晃,韦竟韬急速掀开急诊室的隔离布帘,来到满脸羞愧的章宜灵面前,瞪着她问!‘他说的是真的?’
她不敢看他,只能点头。
周遭静了三秒钟。
‘你到底几岁?’
‘十九。’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十九岁才来初经,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犹是难以置信的朝她大叫。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先生,有些人天生发育得比较晚。’医生忍不住为她说话。
‘发育得比较晚?她的身高都比你高了,会发育得比较晚?’韦竟韬对着身高顶多一六O公分的医生吼道。
医生顿时一陈难堪,不过看了眼床上可怜的小姐,他还是忍不住说:‘除了天生发育较晚之外,平日饮食营养不良也有关。这位小姐的身体非常虚弱,有严重的营养不良症。’
‘我没事。’﹄听见营养不良四个字,章宜灵急忙就想下床,因为每次紧接这四个字而来的一定是什么打瓶点滴、打支营养针,或者最好住院休养一段时间等等的话,可她哪有钱,哪有闲?
‘你给我好好的待在床上不准动!’
一记利眼加怒吼倏然朝她扫来,吓得她连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你说她营养不良?’
看起来的确很像,韦竟韬像是观赏国王企鹅宝宝般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她是长得很高,但全身瘦得跟竹竿没两样,脸色也跟白纸差不了多少。
营养不良,二十一世纪的台湾,竟然有人会营养不良耶!真不知道她平常三餐都吃些什么?
‘替她打瓶点滴或营养针之类的。’他善心突发的道。
‘不要!’章宜灵顿时大叫,‘我很好,我没事。’她急忙要跳下床,却一把被他揪回病床上。
‘你最好给我乖乖的。’
‘不,我不要打。’她不断地摇头。
‘为什么不要?’他怒视她,从来没有人敢向他说不的。
‘我……我……’
‘你什么?’见她‘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理由,韦竟韬不耐烦的大吼一声。
‘我没有钱。’她吓得立刻回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神情一楞,接着是一脸小事一件的表情。松开她,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随便的从里头抽了三千块出来,递给医生,‘这些钱够吗?’
‘请先生到柜台结帐。’医生摇着手拒收。
‘我不能用你的钱。’章宜灵再度由病床上爬起来,一边下床一边说。
‘躺回去!’
‘不。’她坚定的摇头。
‘躺回去!’
‘不行,我们素不相识,我不能用你的钱……’
‘你叫什么名字?’韦竟韬倏然打断她问。
‘嘎?’
‘嘎什么嘎?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章宜灵。’见他一脸凶恶的样子,她吓得迅速回答。
‘我叫韦竟韬。’
‘什么?’
‘我叫韦竟韬。’他非常有耐心的又说了一次。
‘喔。’她眨了眨眼,不确定他为什么要告诉她他的名字,不过毕竟是他送她到医院来的,虽然害自己要花一笔不必要的钱,但他好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她的确有必要知道救命恩人叫什么名字才对。
‘我们现在不算素不相识了吧?’接着,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即转身对医生说:‘帮她打点滴,多少钱我付。’
她一怔,立刻叫道:‘不,我……’
‘你给我闭嘴!再多话我就叫医生直接给你打一支镇定剂,叫你在这边躺到明天早上,然后连打十瓶点滴。’他吓唬她。
章宜灵顿时瞪大了双眼,一声都不敢再吭。
‘不再说不了?’
她猛然摇头。
‘会乖乖的让医生替你吊点滴?’
她立刻点头。
‘很好。’韦竟韬满意的微笑,接着转身对正看戏看得入迷的医生、护士,交捧般的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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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意外的插曲对韦竟韬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丢下钱,走出医院,一切便成了过往云烟,连个影儿都不留,然而对章宜灵却未必。
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小时,吊了瓶点滴,又拿了一堆据说是韦竟韬坚持为她买的维他命,她的心情是感动也是激动的,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第一次有人对她如此的好。
韦竟韬,她记得他的名字了,也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今天所受的恩惠,她会铭记在心一辈子,至于他花在她身上的费用,她则会尽快赚还给他,她被钱债追怕了,不代表她是那种会赖债的人。
十九岁的年纪,却有着九十岁的人生经历,酸甜苦辣早已尝尽尝透的她,永远只对一句话深信不疑,那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别人对她的恩情她会记在心里一辈子,欠人的金钱,她则会连本带利的将它还回去,她章宜灵绝不欠人钱债。
拿出钥匙打开早已分不清原色为何的家门,她扬声朝屋内喊道:‘哥,我回来了。’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或许哥哥在睡觉吧。不过从她对哥哥的了解,除非工作累到极点,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去睡觉的。
轻手轻脚的走向哥哥的房间,为的是不吵醒难得肯入睡休息的他。
自从爸妈在她十岁、哥哥十四岁时,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而带着他们一家四口自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变主意抛下他们兄妹俩独活于世之后,他们便一直相依为命至今。
当时的他们并未到达可以独立自主的法定年龄,依法是需要有个监护人,然而那时各个亲朋好友都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爸妈被追债至死,而不愿伸出援手,又有谁愿意接下他们兄妹俩这烫手山芋呢?
她在十岁该属天真无邪时便看遍了人间冷暖与世态炎凉,而哥哥又何尝会看不透呢?
所以在私下协议后,他们找了一个愿意当他们名义上的监护人,摆脱社会福利机构企图分散他们兄妹的‘美意’之后,哥哥便开始胼手胝足的独揽起两人的生活所需。
回想过去这九年来的生活,章宜灵不禁苦涩的轻摇着头。
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她已经长大了,虽然在哥哥的强迫下读了大学,还有三年才能毕业,但是她依然能趁课余的时间打工,帮忙负担些家计,所以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再劝劝他,别再为了她放弃属于h目已的梦想,是他该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了。
轻轻推开房们,就见哥哥背对着她趴在桌上,桌灯还亮着,桌上的工具书也还摊着。
‘真是的,也不到床上睡或是加件衣服,就是这样感冒才会扛直好不了,老是咳个不停。’
喃喃地低声念着,她走到床边拿起她上回打工领钱时,经过夜市特地为哥哥买来的毛毯,这条毛毯虽然很便宜,却很保暖又轻便,正好适合他在工作时覆在身上用来保暖。
拿起毛毯摊开再对折,大小长度正好适合,她轻声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准备将它覆上哥哥的背
毛毯倏然从她指间滑落,她惊愕的睁大双眼,瞪着哥哥趴覆的桌上那一大块红,而随着那红延伸过去的是他的手,以及那枕在手边一样染满触目惊心血液的脸!
‘哥哥!’原本飘忽的声音在一瞬间变成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