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出,温婉的罗玉珊为之一僵。「妳……妳在胡说什么?这是不对的事,我怎么能帮。」
她的表情慌张,无措的眼神似要隐藏不堪的秘密,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冰凉毫无温度。
「我有没有胡说妳心里清楚,妳欠我一个公平,从小妳就偏疼大哥一人不疼我。」她欠她的不只这些。
她说的不是实情,其实在这个家中她最受宠爱,物质享受从不匮乏,过着锦衣玉食眷宠娇贵的生活,所以外界才会称她是汪家的小公主。
罗玉珊松了一口气,神情显得平和。「妳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有不疼妳的道理。」
「妳骗人,妳要真疼我就不会让他们把我送到英国,过着离乡背井、无依无靠的生活。」她愤怒的握紧拳头,眼眶含着怨怼的泪水。
「我……」呼吸一窒,罗玉珊因女儿的埋怨而胸口发疼,「妳父亲的决定一向不容他人置喙,我们有沟通过,可是……」
一句「为了女儿好」就让她无法开口,她也知道独立在国外求学有多辛苦,但是怕丈夫不高兴而迁怒她的妇人之仁,她即使不忍心还是放手。
她不是个好母亲,这点她一直知之甚明,因为她太爱丈夫了,以至于卑微活在他肯给予她的小世界里,自私的认为只要她服从、温顺,有朝一日他也会爱她。
就这么一念之差,她失去女儿对她的信任,母女间的感情也出现裂缝,而她的丈夫仍然不爱她,甚至日趋冷淡的与她分房。
她已经快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快乐过,曾经以为的幸福已离她好远好远,在她得知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从此夜不归营后,碎掉的心就再也没有愈合过。
「可是妳怕他不要妳,老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逆来顺受,不敢争取属于自己的爱情,委区求全的等着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回头。」牺牲自己、照亮别人不是一种美德,那叫逃避。
「小雨……」她怎么能这么说,丝毫不顾念她身为母亲的感受。
一看到母亲伤心的神情,汪涵雨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妈,我只想得到他的心,不愿一生活得没有意义,后悔不曾为自己的爱情努力过。」
她要轰轰烈烈的爱一回,不管会不会受到伤害。人的一生或许只有一次追求真爱的机会,她宁可接受众人非议的眼光,也不肯放弃对爱的执着。
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让她胸口不再感到空虚,在爱情这方面,她像母亲一样死心眼,眼眸中只有一个男人的存在,再无其他。
「小雨,妳别再为难自己,妳把感情放错地方了,他是妳的亲大哥呀!」她无力的吶喊,不忍女儿一错再错。
「他是吗?」
汪涵雨轻轻一喃,听得母亲心惊胆战,刚稳下的心湖又被打乱,生恐自己埋在心里近二十年的恶梦会掀起狂风巨浪。
她……不知情吧!这件事连她丈夫都不知道,应该没有泄露之虞,而且「那个人」答应她不说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亲手毁了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幸福假象。
罗玉珊的心情很不平静,她以怯懦的眼神看向为爱受折磨的女儿,不希望她得知上一代恩怨纠缠的内幕。
「听妈的劝,不要钻牛角尖,妳和他之间不会有结果。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要是让妳父亲知晓妳这种心态,我们这一家就完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怀有私心,不希望女儿破坏她在丈夫心中的完美妻子形象。
「什么一家人,他才不是我父亲,你们都自私自利的只为自己着想,从没想过我有多痛苦。」她不要再忍受下去,不想再当个总是被牺牲的女儿。
「妳……」
一句「他才不是我父亲」听得罗玉珊心惊,脸色刷的一白顿失血色,惊喘的捂着胸口,惊恐布满眼中。
她不晓得女儿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骇人的言语,还情绪失控的挥动双手朝她大吼,她一直以为她只是被宠坏,只会耍耍小女孩脾气而已。
但更让她感到惊慌的是,刚从楼上下来的丈夫也听见她这番叛逆的话语。
「又在吵什么,准备拆房子吗?」
怀着惊惧的心情,尽心扮演好汪夫人角色的罗玉珊连忙拿起丈夫外出的衣服趋前递上。「没什么,小雨想办二十一岁生日派对,她想邀请阿奇当她的舞伴。」
「生日派对?」原来她已经满二十一岁了。
汪敬文的神情是漠不关心,毫无身为父亲的慈容。
「这件事我还没同意,你也晓得老大接掌你的事业有多忙,连休息的时间都快没了,哪有空闲陪小雨过生日。」她满口的慈母语气,表现得宜室宜家。
「这种小事也值得吵吗?叫小维回来陪她。」省得她又大吵大闹。
汪敬文对唯一的女儿并不特别宠溺,甚至有些冷漠,她的出生不在预料之中,而且长得也不像他,他无法对她产生父女之情。
「我不要,我只要大哥。」嘟着嘴,汪涵雨骄纵的与父亲顶嘴。
「随便妳,这是妳的生日派对,他要不要出席由他自己决定。」一说完,他便无情的走开。
目送丈夫离去的罗玉珊又是一阵心酸,不用问她也知晓丈夫要去哪里,每隔两、三天他总会去看「她」,那个长眠金山墓园的女人。
而她明明知情却不敢阻拦,「她」的死始终是丈夫心中最深的痛,直到今日他仍然无法忘怀,只因「她」才是他一生唯一的挚爱。
「谁的生日派对,我有没有荣幸参加?」与父亲错身而过的汪维适时介入。
蓄了满脸的大胡子显得老气,看不出他实际年纪才二十六岁。
「哼!谁理你,你来不来都无所谓。」汪涵雨赌气的说道。
「啊!妳怎么可以不理我,我们汪家小公主都二十一岁了,我愿意排除万难、打败恶龙,当妳忠心的骑士。」他夸张的握起她的手,学英国贵族恭敬的亲吻她的手背。
她嫌恶的抽回手,在裙子上来回擦拭。「我不要你,我要汪奇。」
她不喊他大哥,直接称呼名字,刻意把他当男人看待,而非手足。
「啧!痛心呀!为什么我看上的女孩都喜欢邪恶的巫师,我心碎了。」他故意捧着心,做出疼痛难当的模样。
「什么女孩?」她倏的坐正,眼眸中射出利光。
一提到他错过的女主角,汪维的牢骚可多了。
「大哥他真不够意思,那女孩明明是一颗百年难得一见的耀目彗星,他居然不讲道义、捷足先登,蛮横的将我的朵拉抢走,妳们说他可不可恶……」他心爱的朵拉呀!他的新电影要胎死腹中了。
「等等,你说清楚点,是不是又有不要脸的女人死皮赖脸的缠着汪奇?」她才几天没去守着,就有野狐狸趁虚而入了吗?
汪维闻言哈哈大笑。「妳猜错了,是大哥像土匪一样强占着人家不放,人家根本没那意思。」
旁观者清,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他的朵拉还很天真,不懂大野狼的野心。
「汪奇喜欢她?」不可以,他是她的,他不能背叛她的爱。
嫉妒如洪水迅速漫开,红了她充满怨恨的眼。
「喂!别没大没小,要叫大哥,瞧妳满脸的醋意,真难看。」他取笑着,只当她的恋兄癖又发作。
「我就是在吃醋,怎样,我喜欢他。」她大声的表明心意。
「好好好,让妳喜欢,我也喜欢妳,让二哥亲一下。」来个友爱的大拥抱。
「啊──不要啦!你走开、你走开……咯……不要乱亲……都是口水……你这个……咯……山里的野人……」
望着打闹的一双儿女,眉宇不舒的罗玉珊有着深层的不安,眼底的阴霾如乌云逐渐笼罩,心头的恐惧和慌乱与日俱增。
她不敢想象非她所出的大儿子真的有了心爱的女人后,性情刁蛮的女儿是否承受得住,又会做出何种刚烈的举动来挽回?
她很担心,非常担心。
更甚者,她害怕尘封二十一年的往事会浮出水面,毁了她仅存的一切……
第七章
「不好意思,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
短短的三百秒钟内能发生什么事?
这个问题对一头雾水的袁月牙而言,仍是一连串无解的难题,让她困扰得脑袋瓜都快爆掉,还是无法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好友朱雪青拉着大汪先生在门边嘀嘀咕咕,还不时指着她说些听不懂的外星语言,一下子挤眉,一下子拧鼻,似在讨论一件相当重大的事。
然后……
她就被扫地出门了。
「妳要认命呀!月牙同学,从现在起要学得坚强点,我会在心里为妳祈祷。」这是三天前朱雪青的临别赠言,在一只行李袋砸在她头上后,那位自称与她共患难、同生死的好同学所说的道别话语。
她真的不懂为何钟点女佣会变成专属女佣,工作不多却很无聊,每天只是托着下巴发呆,不知道该做什么,闲置的时间多到可以打一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