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邵庸微微一愣,“当然不是!”
“那你鬼叫什么?我的态度好不好,都是针对霍米雅这个人,你既然不是,请问有什么立场跟我理论?”
“我、我……”
“口齿不清、说话结巴的话就去找转角的语言治疗科,他们会对你有兴趣。”
席邵庸真的被激恼了。“你、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西门夏衣!整个医院里只有你戴发带又穿耳洞,一点也没有医师的专业与自觉!”
“是吗?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抱歉啊。”
他的口气可是一点也不抱歉,立刻又成功地将席邵庸的气愤指数往上推高一级。
“夏衣,你今天怎么了?”霍米雅悄悄扯动他的衣角,忧虑皱眉。
平常的夏衣不会这样挑衅别人的。他有的时候的确不太热诚,但是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啊……
西门夏衣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我怎么了。”
霍米雅仰头迎视他,鼓起两腮。“一点都不可爱,也不友善。”
“是啊,比不上他可爱友善嘛。”
口吻冷淡至极的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阖上文件夹、将笔丢进白袍口袋里,西门夏衣转身就想走。
就在这时,一个经过的护士拍了拍霍米雅的肩。“恭喜你啊,米雅!我刚才听人事室的王小姐说,医院决定取消你的辞退令呢!”
“真的?真的吗?!”
霍米雅的神情从最初的乍惊乍喜到最后的开心雀跃,那鲜活生动的表情当场让席邵庸褪尽怒火,跟着陪她高兴起来。走廊上,只见他握住霍米雅的两肩笑着看她在自己的双臂间又笑又跳的。
不知何时,原本预备离去的西门夏衣停驻了脚步。
距离着几步之遥,他双手插放在口袋里冷沉注视他们两人的欢愉与自然的亲昵。
“我跟你保证过了吧,米雅!我说我会帮你解决问题的,我席邵庸绝对说到做到!”
“咦?”
蹦跳的霍米雅停顿了下来,她困惑地眨眨眼,直觉地望向不远处的西门夏衣。“可是我以为是夏衣他……”
“一定是我爸爸跟人事室的何主任谈过了!”兴致高昂的席邵庸伸出食指轻点霍米雅小巧的鼻尖,宠溺之情溢于言表。“米雅,你预备怎么谢我啊?”
“我……”
霍米雅一边听着席邵庸说话,眼睛一边看着西门夏衣转身一步步走开。
她垂下视线、咬了咬下唇,心里竟然因为他的掉头离去而感到隐隐惆怅……
自己是怎么了?夏衣他又怎么了?是她惹他生气了吗?否则夏衣为什么连几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低头咬着唇,霍米雅努力思索自己是否是哪里惹西门夏衣生气了。
“米雅,我看就这个礼拜天吧!你有休假的不是吗?我们去看电影,再去餐厅吃饭,当作是你答谢我的礼物……”
一旁,席邵庸还兀自讲得高兴不已。
第三章
“爸、妈,早啊。”
霍米雅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蓬头垢面地走进大厅。
“还早啊?”母亲简茴莱从厨房里端出一锅卤豆干,“现在已经快中午啦!”
“人家昨天上大夜嘛!爸爸呢?”
“你爸他早就在楼下煮面了。肚子饿不饿?洗把脸,去楼下吃面吧!我先下去啦。”
朴实的霍家就在小山坡上来的第五间,三层楼的旧房子是他们一家三口的避风港。一楼约莫二十坪大的面店是霍初趣和妻子简茴莱赚钱营生的地方,二楼与三楼则是霍家夫妇与女儿的住所,在这里他们夫妻俩已经共同渡过了三十多个年头。
当初霍初趣与妻子会将房子买在高级住宅区的出入巷口,实在是一时的好运,虽然他们的老房子比不上高级社区里的房价,但是总是多少沾了点边让房价翻了几翻。
附带说一点,大医院的未来接掌人西门夏衣的高级住所就在住宅区里最昂贵的地段。
霍米雅换上一袭轻便的小洋装踩着轻快的脚步下楼,映入眼帘的是父母站在冒着热气的锅炉前殷勤煮面的画面。
“老板,来两碗炸酱面。”两名客人相偕走了进来。
“没问题,马上来!”
响亮的大嗓门立刻响起,人高马大的霍初趣大有北方汉子的体魄,说起话来明显的外省口音带点儿卷舌音,听来格外有趣。“请问‘狼客’要不要来一点小菜啊?俺这儿有海带、豆干跟卤猪肝儿。”
“各来一些好了。”
霍米雅来到父亲的身边,白皙的脸蛋上笑容盈盈。“爸,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客人又不多。”霍初趣睇了女儿一眼,看着她纤细娇小的身躯,心中仍然有些不解。
奇怪了,想他老霍又高又壮的还挺了个大肚腩,怎么他生出来的女儿却瘦得像根草儿,风吹了就会倒!不过,也好啦,如果米雅生得跟他一样粗壮,将来就怕卖掉整个面店当嫁妆都还没有人要娶呢!
“现在都几点了?女孩子睡到这么晚,不会不好意思吗?你妈嫁给俺这么久,还没像你这样的!”
“人家昨天上大夜班嘛。”
“护士的工作这么辛苦,你干脆别做了,回家来帮咱们卖面。”
“你在说什么啦!”简茴莱拍了丈夫一记,“卖面会有出息吗?老是叫你女儿回家卖面!”
霍初趣不以为然地反驳,“难道当护士就会有出息了吗?大夜、小夜这样的轮,怎么交得到男朋友?难不成要我们的女儿找个病人当老公吗?”
“卖面就比较好吗?你是想叫你女儿嫁给卖葱的、还是卖蛋的?”
“俺觉得卖面条的小沈不错!”
“他的头已经秃了呀!”
“十个秃头九个富,你没听过吗?”
“你的头也秃了大半,你怎么不富给我看?”
“噫,你这是在嫌俺穷喽?格老子的!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爸、妈,人家肚子饿了,想吃干面。”
也不想想父亲和母亲究竟是因为谁而起口角,霍米雅坐在距离锅炉最近的座位上,微笑着拿起卫生筷就等着吃午饭。
霍初趣与妻子简茴莱对望一眼,叹口气。
唉,该说他们的女儿没心眼呢,还是脑袋瓜简单了点呢?算了,女儿是自己生的,缺点也得把它当优点。
“老婆,煮碗贡丸汤给米雅。”
没多久,简茴莱悄悄推了推丈夫。
“干么啦?”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妻子。
“你忘啦?”她朝女儿的方向努努嘴,“问米雅那件事啊!”
“哦。”自己还真的忘了。霍初趣瞟了女儿一眼尝试开口,“米雅,最近有没有倪浩的消息啊?他出国都已经三年多了,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呀?”
重要的是,霍初趣夫妻俩都盼望着女儿能像从前那样跟倪浩相亲相爱的,最后顺理成章地步入结婚礼堂……哎唷,这个远景实在太美妙了,让霍初趣拿着锅瓢都还忍不住窃窃傻笑。
“浩哥的消息?有啊,夏衣都会跟我说他和浩哥通E-mail的事情。”
霍初趣立刻皱眉,“怎么你现在还会跟西门夏衣联络啊!”
“我和夏衣同医院,常常会碰面呀。”
“俺不是叫你少跟他接触的吗?”
对于父亲的低吼,霍米雅觉得委屈极了。“你干么这么生气?夏衣他其实人很好,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只是他不会用嘴巴讲出来……”
“俺管他那张嘴巴会讲出什么话,总之老子我就是不喜欢他!明明是医院的大少爷,又是个实习医生,偏偏学人家戴耳环、留头发的,世界上哪有医生像他那样的?”
“这样的医生也没什么不好啊……”霍米雅拿着筷子小声嘀咕。
“你每次都帮那小子说话,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
她规避地撇开小脸,夹起一块豆干塞进嘴里。“没有啊。”
“而且你妈昨天到菜市场的时候碰到西门家的管家彭妈,听彭妈说,西门夏衣的女朋友特别多,一个儿换过一个儿,每个星期都有新对象!俺就说嘛,他爸妈离开台湾去非洲开医院,一走就是十几年,儿子都变坏了,这种花心萝卜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这么嚣张玩乐,哼!”
“老公,你说错了,人家是有‘很多臭钱’!”
默默聆听着,霍米雅垂下了脸庞,任谁也瞧不见她此刻眼眸里的黯然。
“总之,你就是不准跟他太接近,听到没有?”霍初趣强硬下令。
相较于先前的温和,每次提到西门夏衣,霍米雅总是反应激烈。“我有交朋友的自由跟权力!”
他奶奶的敢顶嘴?霍初趣也卯起来了,频频挥舞锅勺。“问题是,你不只是把那小子当朋友啊!”
“老公!闭嘴!”
可是霍米雅还是听见了。只见她小脸悄悄泛白,眼神有些慌乱,“我、我……我哪有?夏衣跟我……只是朋友啊。”
至少,她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朋友而已。
“米雅,”简茴莱扯开笑容,“你别听你爸爸说疯话,他随便讲的。”
霍米雅怔怔地点头,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