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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觉得不甘心起来?四玉的声音有些模糊,却一直锲而不会的嗡嗡叫,很吵人。

  她没有很专心在听。

  “三小姐!”

  罗敷她站了起来,牵动了应声而倒的帐册。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再说一遍好吗?”

  四玉出现不寻常的扭捏。“我老家来了封信,要我回乡嫁人。”

  “你才几岁?”罗敷逐渐回过神来。

  “四玉不小了,都二十好几,老姑娘一个了,三小姐你不也早跟二少爷成亲了,在家乡里,像我这样年纪的姑娘恐怕早都找到君嫁人,开技散叶,儿女成群了。”

  “你有什么打算?”四玉的卖身契早就到期,她是自由身,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她想。

  “三小姐,你还这样问我!我就是舍不得你还有大家才一直留下来。”真要回乡下去,拥地方也容不下她这么老的老姑娘,爹娘要是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嫁出门,怕是要把她当贱货出售了。

  “你是舍不得三同吧?”这两人天天吵吵闹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郎有情、妹有意,就差个人为她作主撮合而已。

  “那个二愣子,我才不管他咧。”四玉嘴硬,人却害臊得不得了。

  罗敷看得出来那是沉浸在爱河中的人才有的神情,四玉跟了她许久,她是该为她会计合计了。突地,她以手复额,觉得有些狼狈。

  “三小姐?”四五一头雾水。

  “没事,我的脑子有些很不想工作,我出去走走,散个小步。”她需要离开这里一下。

  “四玉陪你去?”

  希望不要是四玉看出她的情绪才好。

  “三小姐,你太累了。”看出罗敷眼中的压抑,四玉怂恿着

  她出门,俐落的拿来轻薄的披风,再为她重新绾过发,这才推她出门。

  她累了吗?

  她不知道,只是茫茫然。

  出了门,迎面金光闪烁的阳光挟着风而来,一点一点薰着了她的脸庞,她伸手去抓,清风钻进她宽大的水袖,钻入腋下,裙下,无风自丰盈,身不由己。

  ***

  鸳鸯楼外,一丘一壑皆成景致。

  鸳楼中,黑凤翥安静地擦拭着宝剑,占朴沉香的家具镌着细致的叶螺,在晚上会绽放出幽幽的光芒来,山水壁画挂在墙面上,临窗,放着被修剪过的短松盆栽,松针上还闪烁着一早浇过的水,几柄剑或伏或卧,冷气森然,显然是他最近的最爱。

  “咦,难得你主动来找我,今天的工作这么快告一段落了?”放下手中的宝剑,黑凤翥本来沉静的脸庞有了温柔的线条。

  看着她从外头走来,他跨过门槛迎了上去。

  她长发以一缠丝缕翠的簪盘起,身上穿雪白绣粉荷的袍子,肤若凝脂,柳眉巧致,眼下有颗小小的爱哭痣,无损她小巧的蛋型脸,反而美得独树一格,充满女人风情。

  罗敷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外头来了几个女人指名找你,自己招惹来的人,自己去解决吧!”

  “你撵了就是。”他是常在外面走动,名声鹊起也不是他。错,那些追逐他名气或者皮相而来的女子算了吧,他可是家有娇妻的人了。

  “这我不管,她们可是冲着你来的,我去撵算什么!”叫人看一张妒妇的脸吗?

  黑府不是寻常百姓家,要来便来要去便去,那哪来规矩。

  “哈哈,你吃味喔。”听她赌气意味浓厚的活儿,又瞧她别扭的小脸蛋,黑凤翥转了转眼珠,有些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想的是什么了。

  一时间他放柔了神情。

  “莫非夫君要我大开中门请她们入内喝茶一叙!”她最气他的就是这点,同是夫妻,礼教对女子诸多束缚,讲求嫁鸡随难,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而男人呢,兴之所至,可以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丝毫不公乎。

  “谁说的,那些女子一个也不要让她们进我府第一步,反正我也不认识。”多日不见,才见面就伸出猫爪。

  “既然这样最好,我话已经带到,妾身告辞。”听出了他口气中认真的程度,罗敷脸上的凝霜淡化了些。

  “娘子,别走,你来得正好,我进了一批古剑,有好几你看了定会喜欢的。”见她转头想走,他的嬉笑成了幽幽一叹。

  他们可有好久不见了呢。

  她忙碌的工作,沉重的负担他都看在眼底,所以,打两人结婚,他并没有严格的要求她要克尽为人妻子的种种义务,他喜欢看她为工作尽力时脸上散发的光彩,这样的女人最美丽,他百看不厌。

  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一切生活需要有专门的人为他打点,他娶妻,不是要妻子来服侍他的,他只想日日见到她快乐。

  不过,眼前的罗敷看不出任何情绪,夫妻相敬如宾是很好,可要相敬如“冰”情况就不大对了。

  他们在床上那么契合,照理说,应该是相爱的,是他多心吗?有时候他会觉得他们之间似乎蒙着一层说也说不明白的纱。

  他不喜欢那层纱。

  “书房里还有工作等着我。”商行人事、奇货买卖与宴酒楼的应酬,都是叫人无法放松的事情。

  “别管那些,搁着又跑不掉。”她才华横溢是不错,不过,他可不想让工作坏了她的身子。

  她太执着,一投入,就不知道要适可而止。

  “那些女人……”她就是莫名的在意。

  知道她在意,黑凤翥的眉悄悄飞舞起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明白,我可是个有妻子的人,野花怎么可能好过家花?”

  最美好的女子就在他身边,谁对那些庸俗的野花还生得出胃口?就连逢场作戏都懒。

  是他跟老太君开的口。

  是他说要娶的妻是她。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原来是要许给自己的大哥。

  横刀夺爱又如何,幸好当年年纪小,还来不及对他大哥倾心。

  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终有一天,她的眼中会只有他一个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一瓢,是世间绝美的甘泉,能止他自从有记忆以来的干渴。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也做到了。

  “你……真的这样想?”罗敷垂眼瞧着地面复又抬头瞧他,眼中有点点星光。

  “要我发誓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黑凤翥一生只爱罗敷女一人,若有二心愿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她颤着唇轻喊,捂住他仍在蠕动的唇。

  她不要他发誓,发那样叫人万劫不复的毒誓!

  他顺势吻上她柔软的掌心。

  罗敷芳心浮动,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这男子总能触碰到她心里最深处、景柔软的地方。

  “不生气了?”

  努力平复紊乱的心绪,她点点头。

  他目光依旧深情,拉住她往里走。

  他的眼光无法避免的捕捉到地婀娜的荧态,纤细的锁骨,没有着袜的脚踝,不经意露出的细长雪白手臂,灵活的十指透出诱人的粉红,还有因为看见那些古剑而绽放出光彩的脸蛋。

  他幽深的眼忽尔黯去,久久不曾回神。

  他对她的依恋一日多过一日,只有更炽热更狂烈,没有稍减一分。

  “怎样,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靠近她,她的发因为漫过屋子的日光而蒙上一层光晕,害他差点摸了下去。

  屡屡要失控,不是好现象。

  “这剑上的花纹是秦代的甲骨文,写着定秦,剑身长两尺,剑身含锡量少质硬而坚,传说始皇帝铸这把定秦剑,意为天下由秦定以及秦朝天下永定的意思。”罗敷拿起一把布满铁锈的古剑,缓缓抚着剑身。

  “那这把呢?”黑凤翥兴盎然,随手又拿起一把递到她眼前。

  他爱她的绝美,还有无所不知的才华。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也因为如此,他甘心把整个岛交她,给她安心立命的地位,给她不败的环境,给她信心,给她自尊。

  罗敷不接,只是略略看过。

  “战国时期铁的使用普及,复台式铸剑法在这把杨修剑上表露无遗,这是一把纪念宝剑,此剑为曹操所有,并且陪着一代枭雄殉葬。”

  “那这六把呢?”六把剑并排在一起,黑凤翥模了摸下巴,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罗敷瞄了瞄,眼流波转。

  “白虹、电紫、辟邪、流星、青冥、百里,三国孙权拥有的六把稀世宝剑,这些东西一并出土,江湖要大乱了。”

  “你真是无所不知,不过,还有一样,你要是猜得出来,我就把这次剑器展览赚的银子都给你。”

  “你那几百两银子我才不希罕。”她不看重钱,银子在这个家已经太多,如粪土了。

  “总是不无小补嘛。”他也不在乎,能逗她多说几句话,就算叫他当狗爬他也愿意,当然啦,前提要在床上。

  “你给我的东西足足可以开好几家古董行还有剩,别老是兴起就乱买一通。”

  “我保证你会喜欢的。”他愿意倾尽所有,只要能博她一笑。

  “好吧,东西呢?”

  “不急,先来吃西瓜。”黑凤翥把她带到起居室,按着她坐下,才去端来四周用冰块冰镇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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