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人知、鬼知,怎么说没有谁知道?”胖子觉得这个老大说话颠三倒四,比他还没水准,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改变主意,回来继续投靠他真是错误的决定。
段飞龙才不理他,他喃喃自语的打着算盘。
“这山下的仗也打了好几年,朝廷国库就算再充裕,这几年拨粮发银的,恐怕早就打得力不从心,黑山堡这块肥肉只要随便派一个军队来,还怕拿不下来吗?我只要通风报信一下,说不准可以痛快的报仇还有报酬可以拿。”
“嘿嘿,我也不贪心,只要求个官位坐,到时候,要什么没有?荣华富贵,有权有势,都比这贼头的名声好听……”他也不怕烫,抓起火里的芋头就往嘴巴塞,呸!呸!这么难吃的东西!
“老大?”
“别吵!”段飞龙眯起眼。
“老大。我不是吵你,你不觉得这种事有靠山支援胜算更大?”
“你要我回去找三帮四寨那些王八羔子?”
“他们是因为扳不倒黑山堡,进而忌讳管孤鸿的势力,我们只要把你的计划分析给他们听,让他们参与,我们的风险相对也可以减少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胖子的墙头草心态叫人唾弃。
“我不会让他们来分一杯羹的!”先拒他于门外,有了好处却要跟他们分享?门都没有!
“那我呢?好处有没有我的份?”
“只要你对我忠心。”段飞龙嘿嘿笑了出来。
“嘿嘿……”胖子跟瘦子也笑了起来。
* * *
元宵夜,黑山堡的花灯虽然比不上山下城镇的花样多,但是频频释放的烟花弥补了小部分的不足,大伙依然玩得开心,一直到上半夜,人潮才慢慢散去。
一直待在春绸房间的阿房看着烟花逐渐稀少,对着正在春绸怀中喝奶的娃娃低语,“你快快长大,等明年干娘带你看烟花。”
春绸不禁噗哧笑出来。“你啊,比我这娘还像娘,我先跟你说喔,别把他宠坏了,小孩子不能宠的,一宠就上天。”
“谁说的,孩子要人宠,被宠的小孩因为知道自己幸福才任性得起来啊。”
“好吧,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以后呢,你负责宠他,我负责修理他的屁股,这样分工合作可以了吧。”坐了半个多月的月子,要不是有阿房来陪她解闷做伴,她恐怕门都闷死了。
“你这娘真坏心,孩子才刚生出来就已经计算着怎么欺负他了,我不依!”阿房抱过吃完母奶的娃娃,脸上不自觉出现温柔的笑容。
春绸把衣襟拉好,“你也别一直抱着他,等一下隔壁的夏大娘会来带他,这些天我想你也累坏了。”——
“嗯,我知道,你也把鸡酒给喝了吧,怕都要凉了。”阿房依旧逗弄着娃娃。本来呢,她是来送鸡酒给春绸补身子的,看见白胖小子又舍不得离去。
“叩、叩!”
“进来吧,门没关。”春绸的大嗓门恢复得很快。
片刻,外面的人没动静。
阿房自动往外瞧去。
门外,站着宫宜家。
把娃娃交还给春绸,阿房迎了出去。
这些日子忙,她没想到宫宜家会自己寻来。
“到别处去,我有话对你说。”宫宜家没有表情,努嘴要阿房到别处去。
阿房仔细帮春绸关上门,这才随着她的脚步离开。
“看起来,你在这里住得很愉快。”
“唉。”
夜晚的庭院虫声卿卿。
“为什么?”她突然止步,害阿房差点煞不住脚。
“什么为什么?”
宫宜家眼底有一瞬间的厌恶。“你受这么多人爱戴,为什么?”
“我不觉得啊,我认为——是他们体谅我,体谅我的笨拙。”以前,她在宫宣家面前大气也不敢多喘,或许是之前还有个推波助澜的宫宜室,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如今,宫宜家仍是她的姐姐,可是她看她的眼光变了。
“哼,人不沾亲带故的,说什么情分都是假的。”
“不,这里的人很好,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可是相知相惜,情分并不一定需要血缘,只要有心。”
宫宜家瞪着阿房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来找阿房究竟为什么?是觉得在这里自己被冷落了吗?还是她在嫉妒?嫉妒一向在她心里头不算什么的阿房居然“飞黄腾达”了,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越想越羞惭。
“我想知道,这几年你究竟都经过了什么?”
阿房沉思的低下头,安静了好一下,才说:“我忘了。”
“忘了?”什么意思?
“嗯,统统忘了。”她点头,很确定。
“那你到底记得什么?”宫宣家不肯放弃。她不信有人会把过去全部都忘记。
“宜家,”阿房轻喊,“我真的什么都忘了。”彻头彻尾的遗忘。
“好,我会记住你说的。”说得干脆,要都忘记了,为什么不连她这个不爱护弟妹的姐姐也给忘掉?
“好。”阿房淡笑的答。
宫宜家走了,踩着重重的步子,像在赌气似。
阿房寻了一个地方坐下,睇向远处。
入了夜的山头,一片迷蒙,“她来找你做什么?”一件温暖的袍子覆了下来,盖住阿房单薄的肩膀。
阿房微笑,顺手拉下来人。“姐姐的心不安。”
“哦,你现在这么了解人心?”管孤鸿瞧着她越发耐看的神采。
“有吗?”
“要不然我这里的人怎么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
“有吗?”她还是一样的回答。
“这里就一个啊!”他指自己。
“你才没有,你整天忙着山堡里的事,我不知道排第几顺位呢。”
“你怪我没时间陪你?”
阿房摇头。
“我刚刚帮忙放烟花去了,我留了一个给你。”这里的百姓没有什么娱乐,只有节日才能额外得到几许快乐。
烟花不是穷人能负担的东西,他每年抽出营收的一点钱,替大家制造美丽的回忆。
“真的?”她眼发亮了。
“另外,我还帮你准备了一样东西。”他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不肯一次说完。
“到底什么啦?”阿房急了。
管孤鸿不语,拉起她的手来到河边。
水声潺潺,蛙声聒聒,还有不知名的虫叫,简直是几百部的大合唱了。
他变出一盏莲花灯。
“这——”
“喏,由你来放下去。”
捧着花心有根小小蜡烛的莲花灯,他居然连这都帮她想到了。
“我——”
“你心里想谁就默念他的名字,也让他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管孤鸿退了一步,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替莲花灯点上了光。
烛光下的阿房神态肃然,她慎重地把莲花灯放进了潺潺的溪河中。
他陪着她蹲下,凝望逐渐随着水流飘去的光芒。
“宜居会幸福吗?在那个时空。”
“这还用说。”管孤鸿握住阿房放在膝盖的小手,互相汲取温暖。
“想放烟花了吗?”他可不想让悲伤停留在她的心房。
“我没放过烟花。”她诚实以对。
“那明年的烟花就由你来放。”年年黑山堡的烟花都是由他这大当家来放,偶尔换人尝鲜也不错。
“啊。”
“就先拿这管烟花练习吧。”
“嗯。”
就在人静夜深的这一元宵夜,黑山堡的后山倏然窜起一道小小却光芒万丈的碎花,没有人注意到,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瑰丽的回忆,值得一辈子珍惜。
第九章
几日不见的四喜来把正陪着阿房玩娃娃的管孤鸿叫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来。”
阿房早就习惯他来来去去的,谁叫他是大当家,一家之主,一个山堡,事情之多,令人无法想像。
才走出春绸家大门,门外除了四喜还有面色凝重的管惟独。
“大当家的,消息不好,段飞龙那厮串联了杨旗军下的残兵流寇,日夜兼程往这里来了。”所谓的杨旗军本是朝廷讨伐安禄山大军下的一队前锋,几月前传来大败于湖口山的消息,想不到剩下的残兵败将往后撤退会来扰民。
“几日会到?”
“据估算,还有七天的路程。”
“段飞龙……”管孤鸿冷笑。
“大当家的,早知道他这么可恶,当初不应该放他走的!”四喜气愤咬牙。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以为他多少会顾念一些故情。”既然段飞龙对他无情在先,那么他也毋需顾着那个义字。
“那种没血没泪没心肝的人!”四喜冷哼了声。
“先别自乱阵脚,四喜,你让暗哨继续盯着杨旗军,另外,段飞龙的行踪也要随时掌握,注意他们每天的行动,记住,不要打草惊蛇。”管孤鸿很沉潜,就当在处理平常的事件一样。
身为别人眼中的匪寇,居安思危的念头要牢牢记在心房,这一天,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稍微提前来到而已。更何况,之前段飞龙虽不在,其一派的人留在黑山堡中,频频制造不寻常的事件时,他心中便有了底。
“是的,大当家,可是……”
“直说便是。”
“那杨旗军要是来犯,直攻山顶,我们怎么办?黑山堡懂武的只满百人,剩下的多是老幼妇孺,对方虽然剩下残兵败将,可是我听说就因为这样,这些溃败的军人更残忍,经过的乡镇村里无一人幸免,就连牛羊猪狗都一样,几乎就像灭村。”四喜叫着,心里的气愤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