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回她一瞪,当她是不可救药的痴儿。
一旁冷眼旁观的奥斯卡有些看不过去,这男人是天上人物,但即使冠盖出众,却也太过狂妄了。“你凭什么责备她?”
“你们已熟悉到为彼此出头的地步了?”风雨隐隐躲在他一刹息偃的怒气里。
“我们是朋友。”
“朋友。”安东尼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很好。”
没人能琢磨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奥斯卡看似清湛的眸老成地晃过阴鸷。
“你跟我进去。”安东尼抓起赛若襄的手,狂傲地走开。
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拖进屋里去。
“离他远点!”行进中,他忽然开口。
赛若襄忙着跟住他的步伐。“咦?”
“听我的话没错。”他从来不会看错人,好人坏人,一目了然。
“哦。”
“古铎今天发神经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艺,那堆是你的。”左弯右拐,安东尼把她带到一处她没来过的地方。
阴凉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簇簇的花苗树种。
喜悦毫不留白地涂上赛若襄的脸,声音全是惊诧。
“哇,好多好多的郁金香,好多好多的橄榄树,好多好多的仙客来。”
安东尼凝视她欢愉的表情,如同小孩看见属于自己的玩具城堡一样,观察她像蚱蜢似跳来跳去的模样,有道暖烘烘的感觉像奶油般融进他的四肢百骸,这次他确定不是因为阳光披洒的缘故。
他一点都不想去懂那些花花草草,遂径自懒洋洋地往树下一躺。“玩具给你了,别再来烦我。”顶着篱笆上落下的余荫,合上眼,他携着一抹浅笑缓缓人梦。
☆ ☆ ☆
赛若襄种花的范围由起先的局部性扩大到所有的土地,甚至在安东尼的默许下,由喷泉为始点,将花床辟成维多利亚时代最流行的几何图案,整个花园虽然还只是雏型,却已可预见未来充满花香鸟语的远景。
“少爷,咱们的花园愈来愈漂亮了。”安东尼身边的古铎眯着眼。
“别把我算进去,给她那座花园是为了少掉她来烦我的时间,你别会错意了。”这是例行的看书时间,古铎又不知趣地在他耳边唠叨。
“我觉得这幢屋子该乘机翻修一下。”
“休想。”
“等哪天少爷娶了少奶奶也才有房间可以养娃娃,这么破烂的房子和花园配不上。”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如同蜜蜂般忙碌的赛若襄。
“古铎,我开始想念‘安静无声’的银翼了。”
“少爷嫌我罗唆。”
“你以为呢?”他可不是回来忍受疲劳轰炸的,这使他这阵子的脾气坏透了。
“那,小的帮若襄小姐送帽子去好了,这么大的太阳,她恐怕热坏了。”
“你是说她连顶帽子也没戴,就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他攒眉,语气不自主地尖刻起来。
古铎笑笑。“是啊!”
他丢下书,怒气冲冲地起身。
“少爷,您要去哪?”他故作不解。
“扭断某人的脖子。”
古铎没被吓坏,他反而笑了开来。
这样喜怒分明的人才是他的少爷,看端倪,他是有些被导回正轨了,这功劳应该归诸窗外的赛家姑娘。
赛若襄拎着花铲,正被突如其来的安东尼骂得一愣一愣,好巧不巧他随身携带的小型视讯电话响起。
这支电话是极机密的,只有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
安东尼按下收讯。
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呃,足足有八、九颗大头正设法挤进视讯萤幕。
“少爷……”发讯者的银翼一脸无可奈何,生怕安东尼怪罪。“他们……”
一群破坏者如愿以偿地阻止了银翼细诉自己被人要
胁监控电话的过程,有颗大头先卡住了。“你到底跑哪去了?我快被吓死了。”
“让我跟他说。”天涯小露了脸。
“不,我来。”转眼间,天涯已出局,换成海角鸠占雀巢。
萤幕中赫然伸出一只魔掌,将海角揪了出去,渔翁得利的自然是角海和涯天。“小兔崽子,什么地方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啊?我也去好吗?”
众人以为凭他长老之名,总会讲些及言及义的话,怎料脱口的却是废话一堆。
他自是鞠躬下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守株待兔的天涯甫想说些感性的话,下一秒又大权旁落,是异军突起的诗人。
“你们闹够了没有!”他那幽渺危险的声音弭平了所有的噪音。
天涯海角四大族长张口结舌,温驯如绵羊地交出萤幕。
诗人并不吭声,利眼扫过之后将萤幕还给地位最低,却是最原始的发讯人——银翼。
“少爷。”
“我知道。”安东尼简扼地抑止他将脱口的连串解释,他明白引来那堆人不是他的错。“有话就说,我很忙。”
“谢谢。”银翼如释重负。但,少爷在忙什么?
“如果只是例行报告就免了。”
“任务已圆满完成。”几个月前银翼被派往中东协助一件秘密任务,才大功告成回到总部就被一堆人拷问安东尼的下落。
安东尼心念一转,说道:“我有新任务给你。”
“是!”
“我要查个人,他的资料我会让古铎传真给你,若是查到,尽快把报告交出来。”
银翼的脸肃穆起来。“是!”属下没有质询主人问题的资格,这点银翼做得十分彻底。
“另外,替我欢迎诗人归队。”
“好。”
在关掉收讯之前,安东尼意味深长地说:“我见过鹰眼了。”
银翼怔了下,萤幕已经断讯。
七、八只拳头立即往他身上招呼。“他在哪里?你问出来了没有?”
嘎!银翼很无辜地保护自己的酷头。“对不起……我忘了……” 。
☆ ☆ ☆
“这是什么东西?”对着安东尼掌中的视讯电话,赛若襄好奇透了。
安东尼把她带到树荫下。“传讯电话,对着这萤幕说话,就可以看见我。”
“真的?阿东要送给若襄?”她轻轻地碰了下,慢慢地把玩着它,好奇得不得了。
“好了,有空再看,现在跟我进屋去,以后大热天的不许出来种花。”
“可是——”
“没有可是。”他展现绝少表态的独断独行。
她被安东尼毫不温柔地逼上楼睡了场午憩。
☆ ☆ ☆
暮色重来,掌灯前,安东尼从廊里经过。
“少爷你该进去看看小襄小姐醒了没,都到用餐的时间了。”古铎数了数,他的少爷已经在走廊来回踱了好几趟,如果他不出声,主子会继续踱下去的。
“她睡到天亮也不关我的事。”他开始怀疑这守门人是不是无时不刻地监视着他的行动,怎地老是随时来插一脚?
开门声中断了他们的对谈,睁着惺忪星目的赛若襄赤足站在地板上。
她动了动,怯怯地抬眼看他。
“为什么不过来?”他问。她明明那么想的,不是吗?
“可以吗?”虽如是说,一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一靠近安东尼,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攫住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定下心来。
“为什么刚才还考虑了一下?”她不是每次都扑进他的怀抱吗?
她羞涩地红了脸,微偏螓首,小小声地:“若襄想阿东比较喜欢勇敢的女孩,若襄想住到阿东的眼瞳去,所以……”她努力地表示,但效果不佳。
“为什么坚持要住到我的眼瞳去?”他渐渐明白她所谓的“眼瞳”指的其实是他的心。
从来,只有人想掠夺、占有他的心,却没人想住到里面去。
她抿唇,话题却骤然转到别的地方去。“很多人夸奖若襄有双绿手指,若襄和爷爷养好多动物,可是没有花圃,有一天‘阿莽’跑来了,花圃就被发现。”
安东尼明白她为何在他的花园种满鲜花了。
“那么,花园和我的心有什么关系?”
她松开一直握住安东尼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精致玉琢般的颊,声音藏着软软的悲伤——
“若襄第一次看见阿东的时候,这里很痛,”她指着自己的心。“因为你的眼瞳没有人住,好荒芜。”
安东尼闻言,神情恍惚了下,无生气的玻璃眼珠慢慢氰起生气。
单纯如此,居然比任何人都能透视他的心灵?
她的存在就为了唤醒他经年昏睡的感情,那种突如其来、由心田深处涌满四肢百骸的活力,令他好像重生似的。
“所以,你才打算跟着我?”
“嗯!若襄可以用绿手指在阿东的眼瞳里种满好多花,那么,阿东的械堡就会很漂亮了。”
他的眼眶慢慢潮湿,老天!安东尼听得见自己心里经年累月越砌愈高的墙悉数崩溃,就连挂在面孔的面具也瓦解开来。
他猛然将赛若襄拥进怀中。
他不想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骇着她,但天可怜见,他的感情已凌驾了理智,而且不顾一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他又活过来了,又能用他自认的方式爱人了,这些,全是她所给予的。
这么激越的感情不止安东尼是生手,:就连排斥与人近距离接触的赛若襄更是惊惧不己,她全身僵硬,小脸布满惊疑,就在她试着要推开安东尼时,她感觉到他怦然的心跳,那么热烈的心跳使她无措的心沉淀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