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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在荒凉的城郊肆无忌惮的跳进每个人的眼瞳。

  夹道的日日春和山金茱萸在清风中摇摆,悠然江畔传来老翁括橹的声音,长长的槽跟麻绳摩擦过船舷,谱出沉沉的声音,桨拍对水花,打从柳梢、树荫下划过,呀地一声泊在小小、杂草丛生的码头。

  “小伙子、要过江上船喔。”卷材裤管,头山笠帽的老翁停下船篙,招呼在太阳下的年轻人。

  瞧他红遍通的脸,怕是在路上走了不少时间,他老人家就做做好事吧。

  火安琪单足踩上简陋的船,船摇晃了下,随即安然无恙。

  呵呵,这么笃定的小子。他的船搭载过不少时髦、现代的游客,上了船鸡猫子喊叫的大有人在,嗯,他欣赏这年轻人的沉稳。

  白色的水波随槽而起,老翁划破早晨的余震,划向江心。

  “小子,你打哪来,要去哪啊?”闹闹没事,分泌唾液也是一件好事,老翁忍不住搭讪。

  这年轻人很对他的眼,这么干净无垢的男生在乡下根本见不到。

  四周无声,只有船橹划动时,水声哗啦作响。

  “小子,老人家向你活,回答最基本礼貌,你懂是不懂?”嫌他太老言语无趣吗?

  老翁讨个没趣,懊恼之余看见船上的火安琪早已经团上眼,倚在舶上沉沉睡去,完全放松的模样,就像没睡饱被挖起来的小孩。

  老翁看这人间俗事,不感惊奇的眨了眨眼,努力摇动船橹,更入藕花深处。

  好家伙!“我荡我的船,你睡你的觉,怪胎,哈哈哈,我喜欢!”

  白色的水波层层叠向远方,像海的潮汐。

  不知道经过多久,老翁将船停靠在溪边,丹田十足的嚷叫声传进建筑在溪畔的一间瓦舍里。

  “阿倪,作出来看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好料的喔。”

  一抹窈窕的身形似火箭炮般冲出来,肩膀上扛着的布袋因为她煞脚不及,猛地飞了出去,老翁嘴巴张得比鹌鹑还大,见风转舵的跳开,布袋分量颇重的直落到船上,里面的所有物有一大半从针缝线里进出来,把无辜的火安琪淹没在里头。

  一老一少瞪着船里头的凸起异物,有好一会的安静。

  “爷,那一坨看起来很像人。”女孩的声音如云雀,啁啾清亮,稍嫌凌乱的发光泽幽深,粉色的脸蛋有着恣意的笑,还有顽皮的忍俊,显然她正忍着不爆笑出来,“臭死人了,你又拿肥料出来晒卢老翁捏着鼻子。”以嘴巴吞吐空气的模样,像极缺氧的金鱼。

  “你敢说,也不想想自己是靠什么起家,一大早就不务正业跑去荡船,害我忙得要死,剪回来的花还没挑,扔在院子里,晒肥料可是你的工作那”指着他的鼻子,女孩皱起可爱的鼻子。

  “我只是去喘口气。”老翁像挨骂的小孩,小声的顶嘴。

  “专挑我最忙的时间?”女孩手擦着腰,杏黄色的衣摆跟着她柔软的身子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像只翩翩飞舞的蝶儿似的。

  放眼望去,交织成锦的花田都是她家的,郁家在这块土地上世代都是花农,以种花纸生,来到郁倪这一代,是第三代传承了。

  “差点忘记,重点不在这,那个人才是。老翁指着船,却见船上只剩褐色的有机肥料,人,早不见踪影了。

  狼咧?

  “见鬼了!”

  “爷,他在你后面。”郁倪如梦似幻的口气令郁二十四转移目标。

  火安琪站在安稳的土丘上,阵阵臭味钻进他全身的毛孔。

  不舒服。

  生物本能驱使他一步步踱向水潭,直到整个人泡入水里才满足的阖上眼睛。

  他的头颅倒映在水面,村以岸边的枯枝残梗,碎石浅摊,加上如黛远山,构成一幅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画面。

  “爷,你带回来一个不得了的的怪胎。”他的表情让人不饮自醉,侧脸弧度优美,温润的唇,花一般的容貌,深深攫住郁倪的心。

  少女倾心就在短短的一刹那。

  “阿倪,上吧!”郁二十四为老不尊的也动了心。唉,想当年他老婆的风采可不比这小子逊色,如今啊,却只剩下一坯尘土。

  岁月催人老啊。

  郁倪瞪了老没老样的爷爷一眼,脸色绯红又强自镇定。

  “爷,你当你孙女是见一个上一个的色魔啊,上上上,上作的头啦!”

  “我是为你还想……这方圆百里里面,有哪个男人配得上你,爷爷好不容易挑了个上等货,你不先下手为强,好肉就会被别家的野猪叼走,到时候不要任爷爷没带你尽心过。”郁二十四理直气壮的说。

  本来嘛,好男人是稀有动物,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产量便不多,好吃就要赶快来起来配!

  郁倪跺脚。“爷,你啊,有理讲不清,精神这么好的话,院子里工人摘下来的荣莉花就麻烦你,你孙女我呢,天生娇弱,大太阳晒得我低血压,我买回家喝你昨晚试的冰旬四梅汤,不陪了。”她劈哩啪啦扯了一串,走了一会还很有兄弟气概的回头提醒,“另外,那包有机肥也随手料理一下吧。”

  郁二十四瞪着准备抛弃他的孙女,没好气的嘟哝,“娇弱?是啊,一把扛得起十几公斤花肥的人。还真是脆弱得跟玻璃娃娃一样咧!”

  “爷,你也不想想这,谁叫你什么行业不好干,偏偏选择种花这一行,我今天会变成无敌大超人这没样都要怪你,入家说男怕人错行,你瞧,这下祸延子孙,你要好好反省才是。”

  郁二十四皱皱鼻子。“也没那么恐怖啦,好啦,我承认这是辛苦的行业,是我拖累大家。”

  “知道就好,赶快干活啊,南区的小苍兰还等着要收。”小苍兰是娇贵的花,可以采收时就要马上采收,不能早也不能晚。

  “南区,那不是阿龙负责的区域?”

  郁家花田的花每一瓣都交给香水公司制造成迷人的香水,在劳力不足的乡下,一人顶好几个人用,少个人,尤其是能指挥调度的工头,工作很难不要影响。

  “他早八百年前就辞职了,说是在乡下沉有发展机会,要到日光城里头去。”郁倪淡淡带过。

  乡下本来就留不住年轻人,自认有办法的难都要往热闹繁华的城市去,谁也不耐待在没有发展的小地方。

  “又走持一个,这个月已经离职多少人了?”郁二十四对这种大势所趋也感到苦恼。

  “请人的红单子我早贴出去了,就看没有没有人来应做。“她不想让年事已高的爷爷知道。从郁家跑掉的工人都是跳槽到新开幕的乡村俱乐部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日薪多加几百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安啦。”一说完,随即扬声道:“小兄弟,咱们先回家吃早餐,切饱肚皮才有力气再来伤脑筋。”

  他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湿漉漉的火安琪已回到岸上,深棕色的发服贴在优雅的颈子上,更突显出轮廓的立体,紧缠在身体上的布料让人跌破眼镜,原来以为不是很有料的身材居然很有着头。

  郁二十四瞧见自己孙女看傻的表情,老眼飘过一抹兴味。

  他这孙女虽然生长在鸟不生蛋的草地,眼界可是高得不得了,花博士、农牧研究硕士、兽医、心理学教授,她都见过,其中有不少优秀青年,但就是没一个能让她多看一眼。

  他还以为家里要留个老姑婆是留定了。

  这小兄弟不言不语却让她偷瞄了好几眼,嘻,看起来,这回捡到的不是破瓦片,是个宝。

  “不行,咱们家不养白食客。”郁倪一口拒绝。乡下地方没有付出劳力就没饭吃,这是铁律。

  “小气鬼,我可没教你商人的窄肠腹,请小兄弟吃顿饭要不了命的。”

  郁倪垮下一张脸。

  还搬出大道理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这么不近人情,谁都知道爷的好客远近驰名,管他是三姑婆的远房表妹的堂兄弟还是表大伯,他来者不拒,但煮饭婆是她耶,说几句不行吗?

  “不然这么吧,就让他顶阿龙的缺,反正我们也缺人手。”郁倪的臭脸他还是忌讳的,郁二十四把脑筋动到别的地方,一个萝卜一个坑,拿这美少年种萝卜是可惜了些,但是,萝卜可也是人间宝唷。

  “他这种货色干不了粗活。”他虽然泡水变成落汤鸡,但那身得天独厚的气质与不一样的风度,硬是跟她见过的男人不同,这种人就是倾家荡产也请不起。

  “你别说话,我问问小兄弟。”郁二十四不到黄河心不死。

  郁倪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小兄弟,你留下来帮忙照顾花园,大哥哥我供吃供住,每个月付你三万块薪水,另外再看你表现,三个月后调薪,你说好不好?”郁二十四提出优渥的待遇。

  “爷,你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倒贴?不会吧!”爷爷的病症怎么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

  阿狗、阿猫捡回来不过多几把饲料,但他是活生生的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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