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他们那么急!你告诉我妈我回去过了吗?」
「嗯。我跟她说可以找清洁公司清理,没问题了。」
「谢谢。对不起,一定吵到你了。我告诉过我爸妈,不要去烦你的,可他们老不听,我会再跟他们说的。」
「无所谓,我反正有空。妳妈还托我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要我介绍给妳。」他话里有笑意,望着她,看她的反应。
「什么?哎!」她脱口叫起来,真的被她老妈打败了!「你怎么说?」
「妳说呢?我该怎么说?」
「你可不要多事。」她瞅他一眼。
「即使我想多事,大概也找不到有人想要火星人吧。」顿一下。「我问妳,妳妈找人帮妳介绍对象,妳怎么都没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干么瞒着我?」
「这有什么好瞒的?」他不禁皱眉。「那么,妳为什么不告诉我?心虚是不是?」
「你又不是太上皇,干么事事跟你报告!」她不以为然。
他闷哼一声。「你妈托我看着妳,妳说,妳该不该跟我报告?」
「看着我?」她哇叫起来。「我又不是小孩!」随即脸一沉,皱眉说:「所以你这么晚跑来,还质问我上哪里去了,就是来监视我有没有乖乖的?」
那皱眉的模样、略嘟起的唇、不满的语气,令他不禁莞尔,嘴角一弯,说:
「我哪有那种闲工夫看小孩。」
「不是我妈要你看着我吗?要不然,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问得他猛地一愣。但只怔了那么一剎,他立刻一副没事人样,手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说:
「我想来就来,还要问什么为什么!」
她覆住额,皱眉说:「别动手动脚的。」
听见这话,他斜挑了挑眉,睨睨她,挑衅又故意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又用力揉乱她头发,一副她能拿他怎么样的跋扈相。
「林见深!」她怪叫起来。
「林见深?妳连名带姓叫得还真顺口。」又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不这么叫,不然要她叫他什么?她脸庞又热又烧,也不知是窘、是恼、或不安。
「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老跟在谁屁股后嚷嚷转转的?」他讥嘲着。
「你--我--」她窘起来,烧到耳根。
「妳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他逼近。「妳怎么叫的?嗯?」
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话,表情又窘又尴尬。
「火星人,妳怎么不说话?要我重复几次?」他逼她说。「说啊,妳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我忘了!」终于,她吐口大气,满脸掩盖不住的红。
看她困窘,他似乎很满意,也得意,心眼有点坏。「要不要我提醒妳?」
「不要!」她大叫一声。
「那 妳说,妳以前是怎 叫我的?」他又进前,硬是相逼。
「我……我……深……嗯……深……」
他抬手拱在耳边,像是说他没听到。「大声点,别像蚊子叫。」
这个可恶的人!
他总是认为她长不大,将她当成小孩子,还以为她永远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不能跟她有对等的立场。
「深……葛……葛格……」别扭起来,一急之下,也没办法仔细斟酌用词,叫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他哈哈大笑起来。「妳那也叫好汉?」收住笑,又说:「说清楚点,别吞吞吐吐的。」简直得寸进尺。
「你--我--」害她又要口吃。
他双眸紧盯着她,晶黑地如深潭,收住笑的表情,不容反抗地,十分强悍,流露出隐约的、那她熟悉的那种优等生优越冷漠的气息。
是她看错吗?那强悍里,竟带着丝丝的温柔……
她望了又望他,如困兽般「垂死」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放弃。
争什么呢?
何必一定要「对等」?在他面前,她小、她长不大也好,还是她柔弱、需要被呵护--不管怎样都好,那又怎么样?争那么多做什么?又能证明什么?这形武的「平等」有什么意义?
「深葛格……」但仍期期艾艾的。
「嗨,火星人。」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捏捏她脸颊。「看妳脸红的!叫我一声真有那么困难吗?」
又来了!
她抬头望着他,眉心微蹙。「深葛格--」她摇摇头,重又抬头,直直望着他。「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见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没人说妳是小孩。」他也直盯着她,目光发紧。
「所以,」想说的话有些难启齿,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对他,一口气说:「我们--呃,我已经不再、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你有了女朋友,我想也很快就会订婚、结婚了吧?而我当然也会找到适合我的人--你看,我不可能永远是个小孩,跟在你屁股后;你也不可能一直对我像对个小妹妹那样吧?」
总不能一直玩大哥哥与小妹妹的游戏吧?只会让她觉得悲惨。
他锁超眉,浓眉压得很低,不发一语,黑眸盯着她,目光尖锐得会刺人。
那尖锐的目光几乎教人窒息,范江夏勉强捱着。夜深无眠,她觉得体力快不支,几乎站不住。
「我……我要把你戒掉。」她顽强抵抗着。
他没听错,她说她要把他戒掉。她已经戒掉烟、戒掉酒、戒掉咖啡、戒掉茶,甚至连牛奶都戒掉,现在,她说她要把他戒掉。
「妳是说妳不想再见到我了?」他开口了。
她顿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她只是解放自己。她在心里轻轻说,无法再对着他眼眸。
「那么妳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他,一向是优等生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的话?却偏要这么逼她,把话全说白。
但要她怎么说?他可以无顾忌地自在地说笑、取笑她,当他的大哥哥,却没想过她能不能、想不想,毕竟不再是当年,「葛格」与「妹妹」的童话,该有结束的时候。
她又吸口气。「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已经站不直。
「妳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他不肯含糊,硬是要逼她说白、说清楚。
「我……我……」不,她做不到,她不是那 「勇敢」的人。在他尖锐眸光盯视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股「气」,涣散成一片,混乱混沌。
她后退一步,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眸光依然紧盯着她,说:「火星人,妳老实说,妳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她张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望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神色没变,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隔一会,握握她的手,站起来说:「我倒杯水给妳。」
「我不渴。」她摇头。
「累了?」
她点头。
「要不要我陪妳?」
又摇头。
「去睡吧。等妳睡了我就走。」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无所谓这一刻、两刻的了,反正早走晚走,不管怎么样,最后他都是会走的。
她勉强站起来。「晚安,深葛格。」
有些事、有些心情,终需要休眠了。
第六章
难得的,「冥王星」小吃店居然近乎客满,简直快人满为患。
这大概都是因为大苏的关系,拜大苏所赐,某杂志记者来采访,写了一篇报导,一时吸引了很多人。在那记者笔下,小吃店成了后现代、另类风格的个性小店。记者说得天花乱坠,很合现代年轻人爱特殊的脾胃,可范江夏倒怀疑,大苏不知塞了多少红包给记者。
没有人会嫌生意好,这本来是算可喜的事,但身为老板兼掌厨的阿 a,却绷着一张臭脸,没有半点笑容。
「今天客人怎么这么多?我来晚了一点,位子被人占了,还差点没位
子。」常来的女客顺子,对阿a撒娇抱怨。「阿a,你怎么也不替我保留一下桌位,你知道我这时候都会来的嘛!」
阿a看她一眼,没吭声。
「老样子,给我一瓶啤酒。」顺子又娇声说。
阿a一言不发,将啤酒往柜台一放,不再理她。顺子还不知趣,纠缠又追着想约阿a,又说:
「阿a,这两天你有没有空?有部大制作的电影上映了,我有两张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没空。」阿a脸很臭,对顺子没好脸色,板脸不理人。
顺子被他那么一臭,嘴角往两边垮,拉住范江夏,委屈说:「阿a怎么了?脸那么臭,跟他说话爱理不睬的!」
「呃,大概今天人多,比较忙的关系吧。」范江夏支支吾吾。
「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票,想约他一起去看电影,他一口就拒绝,还给我脸色看。」顺子对范江夏诉苦。
顺子一个星期来四、五次,当然不是因为小吃店的东西特别好吃,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阿a看顺眼。
偏偏阿a不领情。平时还可以好声好气的敷衍,今天他可没那闲情。
「二十八!」阿a喊了一声。
范江夏对顺子抱歉地笑笑,赶紧过去,把客人点的小吃送到各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