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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么肯定的语气,令他忆起自那天在她家他就想问的问题──她是否到现在还迷恋着他?还是如她所说,那样的迷恋很快就会过去?

  不,他不想现在知道答案。

  “强迫他只会激起他反叛的心理,最好顺其自然。”她又说。

  她的说法不能完全让阮沧日信服,可是也有几分道理。“绝不准跟他亲密接触!记得,他只是你的学生。”

  她连连点头,保证地说:“我一定记得。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一手扣住自己的背袋,只等他一声允可。

  “还有一件事。”他盯着她看:“你头上的伤跟他有关?”

  她一怔,没料到他问这事,小心的,她平稳地控制声音:“没有,完全没有。”话一说完,她从椅上跳起。“我真的得走了,再见!”

  绝对有关!在他回来之前,他会查清一切的。

  第六章

  他面色冷凝地出现在机场,来接机的中年男子提着行李,追随他疾快步伐。

  他突然停步交代:“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去。”

  “阮先生,你要去哪里?董事长夫人特别交代我──”中年男子无奈地看着他上了出租车。

  无论他原先预期的是什么,报告的内容绝对是超乎意外之外的。

  回到瑞士十天,才收到公司安全部传真过来的报告──

  康易磬母亲出身黑道家族,丧夫之后投靠绰号黑龙的弟弟林飞龙。黑龙是地方上的大哥级人物,包赌、包娼,前科累累,行事作风狠煞。

  报告中还提到,这几年他出入常带着外甥康易磬,周遭的人都知道黑龙有意训练他成为左右手。

  她现在做的事等于是阻碍了黑龙的计划,恶兆之感不断充斥心头,无法控制,他立即决定回国一趟。

  不敢相信她竟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那个傻瓜,连基本自保的判断力都没有!仍然如同以前因泛滥爱心而陷入危险而不自知──

  ……

  “你们谁爬上去救它好不好?”她哀怜的眼光求助地望着几位男同学。

  经过大榕树下正要回教室的男同学们互望一下,眼神不由集中在领袖方向。他沉脸不语,一贯的不理会她;其它的人懂得暗示,没人肯伸出援手。

  她咬着下唇,如小媳妇般可怜兮兮地偷瞅他一眼,知道开口求他也没用。困在树上的虎斑小猫咪“喵──喵──”哀叫着,她忧心地瞧瞧树上蜷缩的小猫咪,微漾水气、盛着哀求之意的眼眸,缓缓地、缓缓地偷移向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吶吶说:

  “它一定被困住很久了,要是不救它下来,它一定会死掉的……”

  青少年期的男孩对于见义勇为还是有着不可抗拒的使命,一位男同学忍不住开口:“要不要帮她──”

  “当……”午休的钟声响起。学校规定无论小学、中学、高中部皆是统一午休,所有的学生都得回教室午睡。

  他挣扎瞥她一眼,像是下了决心,说:“我们走。”

  她无措地看着所有的人都走了,树上的小猫咪彷佛感受到被遗弃的无助,“喵………喵……”叫得更令人心慌,她别无选择了──她望着高高的树顶深呼吸,像是个要上战场的勇士。

  整个午休时间,她都没回来──他知道。

  随着时间的过去,心中的懊恼更形增加,他难以克制地不断抬眼看那空无一人的座位。她不会那么傻一直在那里陪那只笨小猫吧?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四十分钟,午休结束了,上课钟声响了,座位上还是空空无人。

  为什么没人注意,去找她回来上课?他表面平静,但心底的烦躁啃囓得他坐立不安……

  ……

  那一次她从树上掉下来造成手臂骨折,令他怀抱罪恶感,直到她痊愈;这一次──头部受伤只会是个开端,如果她再不用大脑的话!

  他咬紧牙关,决心坚定无比,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该有人出面管管她过度的博爱!

  别无选择,那个人必定是他。

  ※ ※ ※

  “你说什么?!她怎么样?”

  “我姊现在没事了,啊,呀啊──”他虽没提高音量,韩惟德仍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大步,被身后的某个东西绊了脚,双手徒劳挥了挥,在空气中划了几个圆,“碰”一声,臀部着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沧日追问着,一点出手拉他一把的意愿都没有。

  韩惟德只得自力救济。“哎哟,车祸,昨晚我姊回家途中被车撞伤,最近她真是运气不好,先是遇上学生打群架受了伤,现在又──”

  阮沧日不耐烦地打断:“肇事者呢?”

  “撞了人就跑了,幸亏路人热心送她到医院。”

  他闻言脸色一变,又问:“在哪家医院?”

  韩惟德一报上医院名称,一眨眼就失去阮沧日的踪影。

  ※ ※ ※

  阮沧日突然的出现让在医院照顾女儿的韩母吃了一惊──

  “你不是回瑞士去了吗?”

  “她没事吧?”阮沧日满腔的激动在看见病床上休憩的人影后沉淀,压低声音:“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惟淑运气好,没伤到骨头,只是外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阮沧日巡视着向右侧睡的她,闭合的眼睫左上方有一处明显的青紫瘀伤;搁在薄被上的手臂接近手腕处有包扎处理过的伤处;细细的手指关节上也有擦伤脱皮的红肿,猜想得出其它部位必定也是瘀伤累累。

  阮沧日无法劝服自己相信这只是意外,直觉告诉他这次意外一定跟康易磬的事有关。也许这一次只是警告,她才能保住小命,他一定得阻止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韩母停顿片刻,又说:“惟淑吃完药刚睡不久,大概不会那么快醒来,你要不要先回去,我会告诉她你来过的。”

  “我在这里等她醒。”他拧着眉头、晦暗地说。

  韩母一愣,忙拉过椅子:“那你坐,坐下来等。”

  阮沧日沉浸自我思绪无意开口,窒人的沉默气氛笼罩室内,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时间以极缓的速度流逝,最后韩母忍不住站了起来:“如果你不介意,麻烦你照顾惟淑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

  韩母走后,阮沧日双手环胸,一径盯着她蜷伏睡卧、宁静无邪的面容,不平情绪油然而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转变,他对她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她五岁、自己七岁那年,就强烈决定讨厌她了,怎知现在对她的感觉是全面反转。

  任他如何搜寻过去记忆,就是无法找回当初那种盲目的厌恶;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无法控制自我、沦陷无底深渊的无助感觉。

  也许童惟时的自己如此排斥她,是因为直觉知道,她或许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弱点;他该聪明地远离她的,只要远离她就能隔绝困扰……想到此,阮沧日脸上浮出自嘲的苦笑。可能吗?似乎太迟了!

  瑞士离这够远了吧?收到调查报告时,他丝毫考虑也没有,唯一的念头是回到台湾──再度记起她受伤的事实,阮沧日不由神色一紧。

  可惜还是太迟了!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陷于如此的危险中?他蕴含忿气的眼神不平地流转于恬静面容、对他怒意毫无所觉的韩惟淑脸上。

  不公平,在自己为她奔波大半个地球、担忧不已之际,她却改变了、不若以往;他不再是她唯一追随的目标,那回避的眼眸是那样明显……

  你对我的迷恋是否已经结束?他心底无声地问着,微瞇眼竭力思索着,想找出些令自己安心的证据。

  那天,在她家,他看见的是否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影像?那时她是那么镇静,好象被家人揭露、公开讨论的少女暗恋情事与她无关,令他不禁怀疑她没听到什么或是她根本不再在意,她唯一表示兴趣、关心的只有关于那个小子的事……

  想到康易磬,阮沧日腹中就有一股酸意发酵。要不是让他无意中看到……她说话时,不自觉将颊畔的发丝撩上耳的动作,不小心露出了酡红如火烧般的小小耳蜗攫住了他所有注意,他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不会让他们有继续密切接触的机会。

  阮沧日暂且将康易磬的事排除一旁,她燥红的耳根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他的眼神专注,有某种渴求的描绘着那小巧耳沿,与记忆中迷人的那抹红晕交叠──

  你是否还迷恋我?现在?

  他阴鸷的眼眸燃烧着炽焰──

  她翻了翻身,也许是被他高温的目光干扰,微启的唇逸出一声低吟,闭合的眼睫搧了搧,缓缓睁开了眼,迷离不清的眸对上了隐隐喷焰的黑眸,她像还在梦中似的迷蒙微笑,轻轻地又合上眼;下一秒,她倏地睁眼,惊讶无比、难以置信地直眨眼!

  过了漫长的五秒,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怎会在这儿?”忘了自己的情形,她错用受伤的左手欲撑起身。“哎,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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