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你怎么……”
海桐扬扬手上的红色单据,“你忘了带这张收据,怎么请款?”而他百忙之中抽空补送收据到国外部,正巧见到圆圆被欺凌的苦状。
海桐再度转向慧仪,“道歉。”
“我、我为什么要道歉?”慧仪在海桐冷得足以冻死人的眼光下结巴起来。
“你说的话已经涉嫌人身攻击,道歉。”
“小桐,没事的,别这样——”
“你安静站在一旁。”海桐淡扫圆圆为难的表情一眼。
“你又不是国外部门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命令我做什么事!何况我和圆圆开玩笑又碍着你什么了?!”慧仪鼓起勇气,迎战海桐的威喝,“况且我刚刚说的话哪里有错,她本来就圆圆胖胖,有什么好怕人家说!”
圆圆一怔,受伤的眼瞅着昔日的“好同事”。
海桐身子跨前一步正准备有所行动,却被圆圆挡了下来。
“小桐,慧仪说的也没有错,不要这样……”她不断摇着头,只觉得好难堪,原来在慧仪心中是用这种方式在看待她……
好难堪,也好难过,原来、原来……
伤心及愕然梗在喉头,只能化为委屈的叹息,因为她无法反驳慧仪锐利的字字句句。
“小桐,我们回保全部去,好不好……”圆圆扯扯海桐的衣服。回去吧,别让这种伤人的争吵引来更多同事的侧目及指指点点。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你听到任何让你不舒服、不痛快的攻击字眼,为什么不表达你的立场引为什么要像个软柿子任人欺负?!”海桐看来是不肯轻易罢休,硬是想为圆圆出口气。
“慧仪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都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若有恶意还得了?”
“小桐……”圆圆几乎要哀求他了。
海桐凝觑着圆圆涨得通红的脸蛋上一抹难以忽视的惨白,无论是指责或埋怨的字眼只好硬生生咽回肚里。
蓦地,海桐瞧见三条身影自国外部的主管办公室步出。
“老大!”海桐大喊,换来三条身影中最壮硕的人回头。
“小桐、小圆仔?你们到这里做什么?迎接我吗?”应御飞说了个自以为有趣的笑话,奈何他的两个下属没人发笑,反倒脸色沉重。他眉一皱,问道:“小圆仔,你怎么了?眼眶这么红?”
“老大,有人欺负我们。”海桐干起告状的小人行径。
“谁有这狗胆敢欺负我的人?”应御飞恶形恶状地擦起腰,海桐毫不客气指向慧仪。
“我、我哪有……”慧仪在应氏传说中的黑社会老大——应御飞的怒眉下,当场不打自招。
“她讽刺小圆仔已经胖到坐不下椅子,买衣服没有尺码,看起来很懒散,而且坐计程车还会坐爆轮胎。”海桐条条列出慧仪的罪名,不忘加油添醋,“而且事后还不肯道歉,摆明欺负咱们‘保全部之花’。老大,平时咱们几个臭男人被外头传得多恶名昭彰都无所谓,可是怎么可以任人践踏小圆仔?你不是常挂在嘴边——‘谁敢欺负保全部的员工,除非从你身上踩过去’吗?别人今天已经直接跨过你的肚皮,恶狠狠地欺负我和小圆仔,你是不是该为我们出口气?”他善用自己那张漂亮又无害的皮相,全力使坏,演技顶尖。
“小圆仔,真有这回事?”应御飞求证于圆圆,圆圆只是低首。
“当然有!”海桐代为回答,“而且她伤害了小圆仔之后还不准小圆仔翻脸生气。”再加一条罪名,哼哼。
“我……”慧仪大退数步,哀求的眼神扫向顶头上司应骥超,希冀他也为自己出出气,无奈应骥超毫无所觉,没有加入战局的意思。
应御飞眯起虎眼,“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
“我……”慧仪扁扁嘴,“我道歉就是了嘛……圆圆,对不起啦……”好女不吃眼前亏。
“没、没事了,慧仪都道歉了,这件事到这里为止好吗?”圆圆抬起头,挤出一个和事佬的笑容,试图安抚应御飞看来正炽的怒焰。
“你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你只要摇个头,我绝对帮你出气到底。”应御飞保证。
圆圆猛点头,强烈表达她的息事宁人。
“压根就没什么事,你和小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万一事情闹大,以后我连踏都不敢再踏进国外部了……”她在应御飞身畔细声请求道。
难堪的人还是她呀!
海桐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应御飞制止了下来,他突然一把抱起圆圆,换来她数声惊呼。应御飞作势掂掂圆圆的重量,缓缓倨傲地仰颈四十五度,睨觎着满脸冷汗的慧仪。
“小圆仔离你嘴里那番嘲讽还有待努力,况且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不劳你多嘴。”
撂下威胁后,一大一小的凶神恶煞迈开步伐,离开国外部。
直到三人来到一楼大厅,应御飞才轻声说道:“别说谢谢。”
海桐说得则是:“不客气。”
而圆圆哽咽的道谢声缓缓消散在应御飞厚实的臂膀之间,自始至终不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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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竟然没有帮上忙!”江青苞的哀号声又响又亮地回荡在保全部,“小圆仔,苞哥哥我对不起你,让你在别人的地盘被欺负——”
“没这么严重啦……”圆圆看着江青苞捶胸顿足的懊恼模样,不禁庆幸事情发生的同时江青苞不在现场,否则保全部三大巨头恐怕会在国外部连袂欺负柔弱女职员。
应御飞的食指直接扣上圆圆的脑袋,“你还笑得出来?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就狠狠反击回去,你老摆出‘我很好欺负,想欺负我的人快来’的蠢样,难怪老是被人欺压。”
“啊?”她……真的是这样吗?
海桐背对着圆圆,视线虽落在电脑萤幕上,却还能拨冗加入众人的话题。
“你以为面对别人的奚落时‘一笑置之’就是最好的吗?”
圆圆静静地不答腔,默认。
一笑置之……这不是最有效也最不伤和气的方式吗?无论多难堪的言语、多伤人的行为、多过火的玩笑,只要笑着含混过去不就好了吗?
“你一定认为不可以在大家面前生气,一旦表现出怒气或不悦,别人反倒会说你没有雅量,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小气鬼——即使他们的玩笑已经伤害到你。”海桐用的语气再肯定不过。
圆圆不自觉咬紧下唇,海桐听似冷漠的句子说出了她向来悄悄埋在心——深处的念头。
谁教她活该倒楣拥有令人指指点点、无法忽视的圆润身躯,每次当她成为玩笑中的女主角时,她总会挂上习惯的浅笑,那是介于尴尬和难过的苦笑,等待着话题由她身上转移,虽然这段过程对她而言有着度日如年的漫长,虽然这段过程总会让她心里难受好久。
可是大家都在笑,大家都很开心的在笑呢……
“你如果很介意,就要很明白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们的意思也不是要你像泼妇骂街,但至少得让别人明白你所能接受的玩笑底限,而不是一味强迫自己忍让,甚至接受别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恶劣言辞。”海桐说起话来不疾不徐,铿锵有力,“何必为难自己呢?”
“我……”海桐说的话,她懂,却不知道怎么做。对某些人而言,“容忍”是门难修的课程,对她来说,“表达”才是难题。
“海桐是过来人,他的经验之谈能让你奉为圣旨。”应御飞道。
圆圆蹙起细眉,傻傻重复:“海桐是过来人?”
“你不知道?”应御飞从牛仔裤口袋摸出皮夹,翻出照片,晾在圆圆眼前。
照片中的日期是一年前,里头有三个人——应御飞仍然笑得恶霸,左手边的青苞一手比画着胜利的手势,右手边则是一个面对镜头却似笑非笑的人,那种笑容好眼熟,真的好眼熟……
“小桐?!”圆圆终于认出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两倍大的小桐!
“你怎么还留着那张照片?!”海桐投给应御飞一记白眼,“下回我免费提供艺术沙龙照,麻烦老大你换一下好吗?”他皮笑肉不笑。
圆圆惊呼:“小桐!你是用什么方式减成现在苗条均匀的身段?不吃不喝?猛吃泻药?还是去媚X峰?最佳X主角?哪一家比较有效?快教教我!”她好生羡慕地捏捏海桐手臂上仅存的皮包骨。
回答的人是江青苞,“海桐那阵子好像爱上了一个呆瓜,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失恋的打击及老大的‘激励’之下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罗。”
海恫冷扫了江青苞一眼,为他的多嘴而不满。
“小桐弟弟,谁教你硬是不肯告诉我那个呆瓜的名字,否则哥哥我至少还能为你出口气。”江青苞豪爽地拍拍海桐的肩膀。
他只知道向来没心没肝没肺的海桐深深恋慕某人,却对某人的身分毫无头绪。唉,亏他还以海桐的哥哥自居,没想到亲爱的海桐弟弟竟然连有了爱人都不知会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