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骥超眼中带著浅浅笑意,朝两人方向扫视过来,自动排除齐娸身旁的小助理,迎向她无惧的目光。
“齐小姐,到我办公室来。”每天早晨点召她的第一句话。
“是。”齐娸口气足以媲美北极零下低温,起身抱著一堆文件尾随他进入办公室。
雅芳反覆研究两人眼神交会时的波涛汹涌,全新的办公室徘闻案再度出炉!
“齐小姐,中午开会要用的资料准备好了吗?”应骥超坐在皮椅上,神情恬然。
齐娸一反以往躲避顶头上司的缩头乌龟样,大刺刺地由猫儿眼中射出一道道足以戳死眼前男人的利箭。
千万别激起女人的怒意,尤其是有“恋物癖”的女人!
“在这里。”她一份份将档案夹叠到桌前。
应骥超的目光由档案夹转移到她脸上,即使无法以中文字来拼凑她脸蛋上表情的涵义,她的眼却透露更多——眼前的小女人怨恨得很。
“你今天难得正眼看我哦!”他笑。
“您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个失职的秘书似的。”她皮笑肉不笑。
正眼看他?笑话!她这叫瞪!唔,用眼过度,眼睛有点僵,她骨碌碌地转动眼球一圈,做个舒缓的小运动。
“不,我对你百分之百的满意,齐秘书。”他一语双关。
“谢谢。”她才不希罕他的满意哩。
“坐下来聊些公事以外的事,好吗?”应骥超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聊公事外的事?这是她所认识的工作狂上司吗?
齐娸嗅到一丝丝诡谲的气氛,但仍颔首落坐。
“我们合作也快迈向五年半,你对我这个上司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齐娸立刻满睑防备。
“说实话会不会害我被……”她伸出右手在颈子前比画出杀头的动作。
难不成顶头上司想趁年终“大扫除”清掉她?可是前几秒他才说过对她百分之百的满意呀!
应骥超喉间滚出深沉低笑,“你放心,你有免死金牌。”
“有这种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就是我。”他答得理所当然。“所以你毋需担心,说说看?”
齐娸仔细回想五年多的点滴,若真要说不满意之处,就是前几天他抢了她的席梦思名床,这阵子老是看得她寒毛直竖、失眠。
“以工作能力和态度而言,您是个完美的上司,既不苛刻员工也不吝啬薪水,也给予我相当大的权限,但是……”她停顿。
“但是?”深蓝色眼瞳专注而认真地盯著她。
“最近几个月的您令人失望。”那个“人”当然是指她。
“喔?”
顶头上司看来没有动怒,她鼓起勇气继续道:“我向您报告事项时,您常常没在听,延误工作效率。”罪状一,外加——抢了她的席梦思。
应骥超受教地点点头。因为她报告时他正忙著“看”她呀。
“还莫名其妙叫我进您办公室却没有正事要交代。”罪状二,她每天的工作已经忙得昏天暗地,可没空陪他玩起Call Call乐。念念不忘再附加——还有她的席梦思!
应骥超再点点头。他叫她进办公室的正事也是为了“看”她呀。
“再来就是您犀利的眼光……让我以为自己在公事上把了大错。”罪状三,害她夜夜恶梦缠身。反覆背诵——席梦思!
他三度识相点点头。犀利?他只承认自己看她时的眼光过於急躁。
宣判完三条重罪,该给犯人自白的机会。
“现在换我请问您,应先生,您犀利的眼光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有哪个部分怪怪的?”齐娸终於趁机问出闲扰多月的郁闷,她想知道在顶头上司眼中所见的她又进化成几个字的秘书。
现在应骥超不只是嘴角在笑,连眼尾都出现难得一见的笑痕,撑在下颚的手兴致盎然地轻轻滑动,更胜天蓝的眼瞳闪著调皮的光芒。
“齐小姐,你今天的眼影颜色与你的轮廓非常的相配,眉形也画得很漂亮,唇膏颜色就淡了点,你的肤色适合桃红色的口红。”
咦?他干嘛突然说这个?关她眼影、眉形、嘴唇什么事?
齐蜞与应骥超同时静默,一个困惑;一个兴味。
好久,好久。
齐娸终於反应过来,发出失声尖叫。“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第七章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为什么他会看得到?为什么是她?!
该不会从他反常的头一天开始,她在他面前就无所遁形了吧?那是多久前的事?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更久?
难怪他老是目不转睛盯著她的脸,难怪他老是看著她入神,难怪他老爱叫她进办公室——因为他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乱了、乱了,五年来的相安无事全都乱了!
我跟你打包票,世界上要是有哪个女人的五官在他眼前霍然清晰,破除了中国文字代替的昼面,那个女人绝对就是他未来的老婆。
这是好久前她与蕴蕴妹妹的玩笑话,为何在这混乱的时刻,字字句句竟清晰分明,在她混沌的脑袋里加上重重一击?!
天上的众神诸仙呀!就当她说的那句话是放屁,过眼云烟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千万不要让她的乌鸦嘴一语成谶呀!她这辈子大奸大恶的事没做过几项,用不著承受如此骇人的严厉处罚吧?
她不傻也不呆,顶头上司的目光令她害怕恐惧,这是头一回她像只缩头乌龟想逃避现实。
所以她选择——离职。
齐娸哀凄凄盯著十指在键盘上敲动,电脑萤幕弹眺出一行行离职文字,如果这样可以换回她原有的平静生活,她对应氏提供的高薪一点也不留恋。
她不知道顶头上司对她的五宫有何评价,也不想知道,但她直觉答案绝对不会是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否则她不会强烈冒出逃难的念头。
“不准。”
应骥超轻轻松松两个字驳回她花上整天时间拟定的“辞职书”,精确地投向垃圾筒内,湛蓝的眼冷静看著手足无措的秘书。
“为什么?”齐娸皱著眉头,绞弄藏在身後的十指。
“你请辞的理由无法说动我。”顶头上司眼露深沉。
光用一句“理念及抱负与公司不符”就想混过去?何不乾脆用“不堪老板骚扰”的理由更冠冕堂皇些,兴许他会考虑批准,只不过她的身分会由秘书升格为另外一种。
“我的身体健康亮红灯,想回乡下好好休养。”齐娸再编派不可抗力的理由。
“我安排你做全身健康检查,费用由我负责。”他善尽顶头上司的义务。
“我……我觉得自己不适任秘书职务,我的抗压性很低。”虽然这句话好像晚了五年才讲。
“我调你去做小妹,让你成为全应氏薪水最惊人的工读生。”前提是她必须一直待在应氏,待在他的部门。
应骥超站起身,让齐娸反射性大退数步,满脸戒备。就在缩头乌龟想转身开溜的同时,他已经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为零。
“让我走。”她咬著唇。
应骥超默然许久,才启口询问:“被我看清五官是件这么可怕的事,让你迫不及待想逃?”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黑翦双瞳,也让她无法转头逃避。
当然可怕!她可不想拥有这等“殊荣”!齐娸暗付,却不正面回答。
“以前我就曾想像过属於‘齐小姐’的五官,或许她有一双精明自信的眉,一对灵活有神的眼,但是我拼凑不出来,因为你的脸上写著——”
“字型大小四十八,标楷体的‘秘书’两个字。”她接话,不自觉轻皱鼻翼。
“别恼羞成怒。”他笑。
这哪是恼羞成怒,这叫陈述事实。她嘀咕著,“这句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别滥用老祖宗的心血结晶。
应骥超耸肩,继续进行洗脑,“所以我看清楚你的脸不正是件好事吗?否则我永远也不知道原来在‘秘书’两字底下,齐小姐的眉毛并不如我想像的精明自信,而是像细细长长的弯月,眼神慵懒,鼻梁小巧……”他的指尖随著句子里提到的部分游栘,熟练地抚著她的眉眼鼻,“你好美。”
齐娸全然没有喜悦。这番阿谀谄媚的话不可信,她的容貌虽称不上顶级美女,但要胜过刻板的中文字体还绰绰有余。
而且……他能不能不要再摸了?!她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啦!
滑动的指停留在她的唇上,那晚吻她的记忆回笼,令他更想回味。
“你的唇看起来……和尝起来一样可口。”他温热的指尖一离开,薄唇便狂猛地覆罩下来,完整包吮住她的唇。
齐娸猛然怔仲,想退离却被他丰牢锁在健臂与门扉之问。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著蓝澄澄的眼,其间闪动小簇火星,他的牙齿在她唇办上施力啃啮……
她知道应骥超不会以强迫手段逼她屈服,只要略微挣扎便能脱离这瞹昧亲昵的情况,但她没有动,静静睁著双眼,包容他如火的试探。她不是没有接吻的经验,无缘的前男友曾在某次K完书回家途中,在小巷子里偷过轻轻一吻,当时她只有愕然和尴尬,不像应骥超的索吻,骛猛得令人无法忽视,更不让她置身事外,非得顺著他的呼吸频率与他共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