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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靖棋吓了一跳,这才觉得唐劲的面孔灰得有点煞青。怎么……这间办公室的灯光特别可以把人的脸色照了个青惨?“你还好吧?”

  “谢谢你的解说。”唐劲没有为自己的失态作解释。脸色一整,又回复公事公办的原样,让莫靖棋几乎要以为起刚才近十分钟的闲谈是不存在的。

  又是放学后。随着昼日的拉长,春天的景色益加美丽,夕阳的炫烂不易教黑夜掩了去,迤逦老长的光华直舒人心神。

  单夜茴抽了张面纸给晓晨,终于问出她藏了一天的疑惑:“你今天一整天似乎都很快乐。”

  下午的两堂排球课,出了一身汗的结果是鼻涕又流了两管,丝毫没有休兵的打算。连打了两个喷嚏后,单晓晨再度压榨出鼻腔内的积水。

  “我一向让自己心情好。”浓重的鼻音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心情好到笑脸不断就少见了。”快要步出校门口时,她停住,警觉的问:“不会是今日那位唐先生又等在门外了吧?”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人。晓晨还太年轻,还未享受过青春无忧的少女年华,不该有任何属于成人世界的杂事来沾染她的生命。

  “我不晓得他会不会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很乐意去期待。

  “我不认为我们这个年纪适合谈感情。”

  单晓晨捏了捏鼻子,使之通气,淡然回应: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老天在前方为我们安排了什么。”哈啾!随时打喷嚏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长谈。

  才走出校门,迎面一道浓呛的香风袭来

  “哎呀,晓晨,天气多变化,我替你熬了人参鸡汤,快些喝喝看!”吕莫若奔近时已打开保温壶,不知有心或无意,在顶开单晓晨这个正主儿的同时,还溅了一匙汤水到她手上。

  “噢!”有些烫。

  “你做什么!”单夜茴脸色大变的劈过去一记手刃,但有人比她更快。就这么一眨眼间,连汤带人,吕莫若被扫到大马路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唐劲半蹲在吕莫若面前,左手轻而易举的箝住她颈子,声音低沉而冰寒:

  “谁给了你胆子,让你动她?”

  “你……你是谁……要做……做……唔……。”加重在脖子上的力道扳去她的尖啸,吕莫若胀成紫灰的面孔开始有无比的惊恐,一点也不敢怀疑这男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扼死她。虽然他的表情并不狰狞。

  “唐劲,别这样。我没事。”单晓晨纤手轻放他肩上,感受到他衣服下蓄势费起的力道,心口有些激昂。

  唐劲并没有放松。极浅淡的俯低头在吕莫若耳边道:

  “原本你这只跳梁小丑并不在我眼内,但你今天惹到了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作后悔。”

  几名教官已由学校内快步奔来。唐劲直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拉过烧晨的双手检视,拭去了汤汁,确定看不到红肿,这才释放了眉宇间迫人的暴戾之气。

  “没事?”他仍是问。

  “没事。”她眼神扫过狼狈的吕莫若,觉得有事的最佳人选在一边候着,也明白的传达着这个讯息。

  唐劲的唇角勾勒着没笑意的弧度。不多言,仍旧牵着她的手往他车子的方向带。

  但没有昨日的好运,他现下遇到了阻碍。

  单夜茴站在他们面前,不畏他的眼光直道:

  “她今天身体状况不好,最好多休息。唐先生改日请早。”

  唐劲回身看着晓晨红通通的鼻头。

  “又过敏了?冷吗?”她的手还不算冰冷。今天天气也还好,但红通通的鼻子显示了它不按照天气好坏而发作的顽劣根性。

  “一会就好了。只不过我需要一大包的面纸。”

  他轻触她鼻子两端。

  “用湿纸巾会好一点。与面纸磨擦太频繁会乾燥到流血。我车内有准备。”仍是拉着她往前走。

  单夜茴仍是要阻止,但单晓晨拍拍她,指着正在对教官们告状的吕氏母女:“去处理,好吗?”

  “她们会后悔的。”单夜茴向来温和的明眸闪过沉沉的阴森。她不再坚持这方必然会战败的抢人战,往另一边的战场走去。她绝不会原谅伤害晓晨的人!

  单晓晨关注着夜茴的举动,但唐劲已把她塞入车中,连接而来的鼻水喷嚏早已使她没空再注意其他了。

  “今天去哪?”她好不容易能开口。

  “先到公司。我还有点事得做。”天晓得为什么每天一到下午四点钟,他的脚便不由自主的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光明正大的丢下公事跷班来此。

  女人是祸水!再厉害不过的一记夺心招。为美女而亡国的君王真的亡得一点也不冤枉,至少他很能体会其中的无奈与无法自拔。

  “你可以下班后再到家里找我呀,反正不会有人盘问你祖宗十八代。”她笑。

  “我对单家大宅没好感。”

  “建筑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她想了想,忍不住笑意。“而且我家厨娘还会煮很棒的菜唷,正好可以替你补一补。”

  “再补一次老年痴呆症吗?非常感谢,但不必再招待。”他斜瞄她一眼。

  她笑了出来。就猜他会弄清楚!他不是那种得过且过、迷糊度日的人。

  “其实一般人吃东西很少在乎食物的属性,生冷不忌的吃。若不计较补肾补脑什么的,基本上,昨天我替你点的菜不算难吃呀,你还吃光了呢。”

  “那是因为我从不浪费粮食。”

  她托腮而笑。

  “嗯……我喜欢你这个好习惯。”想起了昨夜他吃光了她吃不完的食物,神秘的喜悦让她面容泛着光采粉泽。

  他的心口随她的表情而颤动。敏锐如他,怎会意会不到她话中的意思。

  “喝点茶,体内煨得熬了,大概可以止一止鼻水。”他查过一些医学常识的书,也问过几名医生朋友,知道这种小毛病得靠长期调理体质,一时半刻是没药医的。只能多喝温热茶水,多运动,少吃冷性食物。

  捧着乌龙茶,重复昨日相同共饮的动作。这次他已没有拒绝,虽脸色不豫,但仍是喝下了。

  “你很不喜欢有人靠近你是吗?”这是她的观察。

  “我习惯与任何人保持距离。这是礼貌。”

  “没有知己好友吗?”

  “朋友很多,但不愿交得深。”也没时间。

  她坐正身躯,轻道:

  “我也是。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做到水乳交融的。而再好的知己也会因际遇不同而散落在遥远不知处的一方。有时自己太过付出了,反而会心痛。我想,不只是男女之间吧,友情理应也会因分开而愁怅。”

  “你有经验?”他的人生不曾着墨于阳春悲秋的人事起落飘零,意会得并不深。

  她看着窗外。

  “国小时,有一位要好的同学移民了,那时觉得好伤心,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而即使见到,大概也彼此不认得。那时一直在想,如果人生在世若一直是迎着相聚送着别离,未免,太令人伤心了。”

  他忍不住想抱楼她,而他也做了。等着绿灯,台北的车阵似虫般蠕动,让他得以伸手将她勾入自己的世界中。

  “你这是悲观还是乐观?”放低了声音,抚慰着怀中小小人儿的心灵。

  “我悲观的想得多、想得远、想得透,然后,我就会乐观而随性了。”

  “小孩子太会想并不好。难怪有人要禁止高中女生看尼采、叔本华。天真的年纪,宁愿你们幼稚不知愁。”迷明星、漫画还好过太会想。但……如果单晓晨是平凡的小女生,他还会在此刻搂着她吗?

  他该庆幸单晓晨是如此与众不同,还是悲哀于她竟是这般与众不同?

  该怎么办呢?一切都该死的错到无力回天了!

  “晓晨,晓晨,真难得你会来公司,我已叫助理丢买点心,是『宝京』的点心,上回你说过好吃的。”

  “才不,上回我带了『陵兰坊』的小蛋糕才好吃,晓晨吃了两块。”

  “晓晨,晚上回家吃饭吧,我已叫厨子煮你最爱吃的了。好久没见到你了,真是更美丽了。瞧瞧,一七○的身高穿起X女的制服,多么笔挺英气呀。”

  莫家新生代,共出了十来名男丁,其中有八名被延揽入莫氏效力,目前有五名外放到美国、大陆、英国等分公司受磨练。除了三名成了莫氏员工外,其他未入公司效力的,也成了其他业界的精英。

  今儿个可巧,除了三名表哥之外,当律师的堂表哥、当建筑师的七表哥也都来了。

  她一上了十五楼就被牢牢拱在手心当珍宝,简直教她差点没傻眼。

  “表哥们,您们不是该下班回家了?”至少非体制内的人该走了吧?留给她安静的擤鼻涕空间不也是功德一件?但他们显然无此自觉,团团围住她,让她只能无助的抱着温水壶被拱着。

  “那你跟我们一齐回去好了。上回我奶奶还念着你呢,怪你每个月只会到祖宅请安,而忘了叔公这边的人也思念你得紧。一年才见一次不够啦。”莫靖龙的爷爷是莫伯刚的大弟。五代以来从未分家的大家族其开枝散叶的程度是庞大得难以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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