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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天……极……”顽固的老者硬是想完整地说话,丝毫没考虑到那有多浪费时间。

  “《极天秘岌》。”湛无拘接口代言。

  “在我……放在……”老者指着怀中努力要表示。

  “放在你身上是不?要交给我是不?要我带到鸿泰镖局给费志明是不?”好啦,一口气说完,看他还有什么遗漏的。拜信鸽之赐,全天下人八成都知道他们做事的步骤。

  “是……”老人点头:“事关武林……安危……不可给坏人……你一定要……哇!”

  正想安详地与世长辞,然而再度跌来的熊大又准确无误地压中老者,伴着一声惨叫,老者哀怨地咽气归西。

  “师兄!不!师兄——”

  湛无拘悄悄将老者怀中的东西收入自己怀中,由于有鬼哭神号的大熊男挡着,没人看到他的小动作。

  “我和你们拼了!”再接再厉,再来一次,壮硕老者又飞扑过去杀个风云变色。

  “走了。”湛无拘拉起姬向晚便要走人。

  “他……死了?另一个人……你不救?”危颤颤头地不敢转头看尸体,也脚软地起不了身。她吓得快哭出来了,也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死人。

  湛无拘抱起她道:

  “东边三里处,有一群人正向这边奔来。若是敌人,我们恐怕帮不上忙,还得陪葬;若是友人,那么老乞丐就有救了。最重要的是咱们不想当江湖人,千万别露脸给人认熟了面孔。”话未完,他已向西飞纵得老远。

  “你……好冷情。”她无法明白怎么会有人对生命的消逝无动于衷?她以为他是热情又多管闲事的热心人。

  “我不想被追杀。”他不正经地嘻笑以对。也只肯响应这句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不想被追杀?什么意思呢?

  ※ ※ ※

  “熊长老,秘岌呢?”

  救援得姗姗来迟的鸿泰镖局主事人费志明急切地问着床上即将断气的老人。

  当他们没有在约定的时辰内等到丐帮二位长老,便知晓了事情生变,连忙调动人马在扬州城内外找人。结果寻到了荒无人迹的树林时,只来得及救下浑身浴血仅剩一口气的熊大,蒙面人见敌众我寡,虚晃了数招便已撤离。由于众人只挂心着二位长老的伤势,也就无心追捕蒙面人,自然不知蒙面人是何身分。

  此刻围在熊大床榻边的,除了费志明,还有其子费重威、浮望山庄少主方首豪、静堂山庄的庄主黄呈彦,以及武当派的张天云,都是江湖上年少有为的侠士,各自有其名声和地位。

  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老者努力要开口:

  “我师兄……师兄……他……”

  “高长老已不幸谢世了。”费志明咬牙忍着痛楚,保证道:“我会为他报仇的!我会让那些人血债血还!”

  “熊叔,我们四处找不到秘籍,想知道你们藏于何处,您快说呀?别是给蒙面人抢走了吧?!”费重威沉不住气地着急万分,眼见熊长老已逐渐不支,唯一的线索就要断了,二位老人家竟还有空闲说些不重要的话来互相泪涟涟,怎不教人跳脚?

  “重威,住口!”费志明喝斥儿子完,才又面对床上的老人:“熊长老,秘籍呢?你一定得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完成你们未竟的遗愿呀!”

  一如其它拼死想交代遗言却力不从心的人相同,熊大张口想完整表达,却在剧疼与喘息中破碎不成句:

  “秘……秘籍……大师兄……师兄,就在……就在……”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细微,众人紧张待全附耳过去,却只听得熊大悠悠吐出最后一口气——没了。

  “该死!”费重威搥着手掌,丧气地跌坐在椅子上。

  “这下子棘手了,秘籍失踪,唯一知道秘籍下落的二位长老又已不幸谢世。”黄呈彦安慰着与二位长老有深厚交谊的费镖主,忍不住担忧起秘籍是否已落入野心份子手上。

  方首豪沉思了下:

  “有两种可能。其一,蒙面人已抢走秘籍;其二,两位长老早已将秘籍藏在某处。也许我们该上丐帮一趟,二位长老的遗体必须护送回去。”

  “会是谁呢?对这次的行动了若指掌?二位长老身为丐帮五袋长者,功力自是不容小觑,为何竟不敌那些蒙面人?江湖上武功能够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见。”黄呈彦忧心着强劲的敌手又即将危害江湖安宁。

  如果本身功力已极之高强,再获得绝世秘籍,那江湖必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了。当初就是基于防范野心份子的觊觎,所以才会与好友方首豪相约于扬州,打算一同护送秘籍到三个月后将举行武林大会的会场——镜台山,让这本教江湖人疯狂了七十年的绝世秘籍在众目睽睽之下焚毁,以杜绝再有人因之起干戈,重演二十年前互相残杀的悲剧。

  “费镖主,请你节哀,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只有找回秘籍,并且揪出杀害二位长老的真凶,才是真正的安慰了不幸身故的英灵。明日我与呈彦负责扶灵回丐帮,也许丐帮林帮主知道些什么线索。”方首豪拟定了接下来该做的事。不免暗自叹息着短时间之内是见不到表妹了。原本他打算趁待在扬州这几日好生安抚向晚,让她回想起两人过去种种的美丽回亿;只要安了她的心,让她知道他仍心系她一人,她会体谅他必须纳妾的不得已。她一向是明理且善解人意的俏佳人,解开了她的心结,也好教人护送她回去;这一个多月来吃的苦,相信足以让她记起在家的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不智的行为了。

  只是现下要事缠身,儿女私情自然要搁置一旁了。这是身为江湖人的公义与责任,相信向晚会明白他这是为了两人的将来而努力。

  如果浮望山庄成了天下第一庄,那么向晚这个天下第一庄的夫人将会有多么荣宠风光,不是吗?

  第五章

  与湛无拘相处多日,竟不曾发现他都是以打坐姿势入睡的。要不是她今夜又被血腥的恶梦所困扰惊醒而下榻走动,就不会看到他如斯怪异的睡态了。

  这样子……比较好睡吗?还是他根本没有入睡,只是在练功而已?以前偶尔看表哥练功,也是这么盘坐着的。

  表哥……

  这曾经令她痛彻心肺的男子,不知是痛过头,麻木了,还是出门在外,要操心的事多不胜数,心思无法老是兜转到那上头,进而淡化掉了。总之,她现下想来,并不再那么揪心难受。

  也许她已不再是那么坚贞的女子了吧。这是妇德所不容许的罪过,但是她没有办法去贯彻那些教条,在心被伤得如此惨重的情况下。

  她会认命嫁给表哥,但再也不放真心了。因为真心在他而言,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呈贡;但在她而言,却是被伤害,便再也愈合不了的疼痛。看着他纳妾、看着他左拥右抱,甚至逢场作戏……一颗心能被伤几次?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女诫第五篇讲的是专心。说丈夫娶妾天经地义,然而妻子若再嫁,则是违礼不义的放荡行为。谁不想专心一意地爱自己夫婿呢?然而爱情的领域里,没人修得了宽容、忍受得了丈夫多心多妻……至少她做下到。

  所以,她不要再爱人了,再也不了,再也不要因为男人的一句甜言、一声蜜语,而牵牵念念、死心塌地。

  也许是心中再也不以表哥为念,所以竟与这人共食共处上近一个月而不感愧疚,不惊惧于自己败德的行止。

  不明白为何对他没有防心,以前连对自己父母及贴身婢女都谨言慎行,怕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更别说和男性,必定遥遥隔出一道长距了。哪容得旁人任意搂抱牵手,坏她名节?

  那么现下她是怎么了?竟容他放肆?

  呆呆地看着他似睡似练功的面庞,出神而不自觉。他真的在睡吗?胸膛的起伏证明他的气息缓且稳,但听不到沉沉的鼻息声;吐纳间全无所觉,像是死了一般……

  一想到死字,不禁打了个冷颤,与刚才的恶梦相叠合,令她慌张了起来。伸出右手轻放于他鼻下,才安了些心。气息并不重,很轻很细很缓,但确实仍在呼吸着。

  他……其实长得并不难看。

  浓眉下方紧闭的眼,关住了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珠子;挺直的鼻梁、向上微勾的嘴角,昭示了好戏谑的性情;不修边幅的外表、陈旧的服装,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身家的子弟,但却又不见一丝贫苦人家身上会有的卑微愁苦,或愤世嫉俗的行止。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长上,会养出这样奇诡的男子。

  这辈子她认得的异性不多,然后随着离家在外的这段时日,所见识到的各形各色男子,不谈内里品性如何,纯粹看着外表,有的尊贵,有的普通粗劣,更有的恶形恶状,然而湛无拘这人却是难以归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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