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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霜若正巧打前檐穿进后廊,瞧见这光景,她惊喊一声飞奔过来,急忙想牵起水翎,却为水翎所拒。

  “二格格,你这是做什么呢?”霜若慌慌的问。

  水翎不语,只是不澡断的磕着响头

  和尚审视她心虚意敬却哀哀无告的表情,一直嘻皮笑脸的模样竞也收敛了起来。

  “唉!‘水流流在海,月落不离天’看你的痴,教我产生省思。我和你一样,俱生活在同一时空之中,虽然我能奉行‘不贪爱,不执着’,却无法做到不见、不闻、不觉、不知!”

  听完和尚的话,水翎这才停止磕头,并亮起眼睛问道:“如此说来.师父是打算指点鸿飞一条生路了!”

  “生路是有!”和尚又恢复了嘻笑面孔 “可是良药难求!”

  “只要师父指点,再怎么难求的药我都会托人去找。”水翎的叫眸中闪烁出了一线光芒。

  霜若也是直到这时,才弄清楚自已尊贵的格格嫂嫂,向眼前这疯和尚又跪又磕头的原冈,竟是为了救她病人膏盲的哥哥。这一刻,她也心受感动的一同跪下,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父若真有良方能救哥哥,我尹霜若就算上山下海,也定要求来!”

  “哈哈哈!施主不必大费周章!”那和尚哈哈而笑,态度不甚经心。“那良药不在山涯,不在水循,而是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水翎和霜若同时面面相颅。

  “是啊!近在眼前!”和尚边说,又边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不要说我和尚疯,怪病总须怪显一剜去一片心头肉,和丹吞下赛求仙。我说良方在眼前,只问施主愿不愿?”

  可怪的是,和尚这歌是朝着水翎唱的。听他之意,分明是要水翎剜下一块心头肉来和成丹丸,救鸿飞。

  光听,就够令人瞩心兼胆寒的,就连霜若这么个见多事情的女捕役,都觉匪夷所思。“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拿人肉当药方,难怪大家要叫你疯和尚!”霜若颇不以为然的睁着和尚,并顺势拉起水翎。

  和尚不以为意,他依旧对水翎嘻哈道:“我疯不疯,随你思量。只要你三两肉,便可换他一身臭皮囊,算盘仔细敲敲响,怎么敲你都划算。”

  霜若气极和尚的谬论。哥哥病重,尹家已经够凄惨了,这疯和尚偏又来雪上加霜。

  “嫂子,别理会这和尚了,与其在这里听他疯青疯语,倒不如咱们进屋里多陪陪哥哥!”

  提起鸿飞,水翎眼前便浮现出他那灰败、静寂的容颜,心也同时悸痛起来?她真不甘心,又怎么忍心让他就此撤手人寰?

  仔细想想,若真能用她的一点体肤来娩回鸿飞的一条性命,那么有何不可呢?和尚师父说的不无道理,人终究只是一副臭皮囊,而她既然做不到不贪爱、不执着,那么只好付出---一点代价来试着拯救鸿飞了?

  心念至此,她三度下跪,毅然说道:“该怎么做?请师父开示!为救夫婿一命,水翎自当竭一己之力。”

  和尚突然顶认真的喝问:“你一向富贵里身,剜下你一块肉,你当真无怨无悔?”

  “水翎也知‘肉身尘泥、富贵浮云’只可惜水翎资质驽钝,悟性不高,我或许能抛荣华,能舍富贵,可却勘不破情关。”水翎再次磕头哀求,“师父,为了鸿飞,水翎的一切作为皆无怨海,只求师父尽力救鸿飞一命!”

  眼见二格格对自己的哥哥是这么的情深义重,霜若坚强自持的表情也动容了,眼眶也红了!“不行,二格格千金贵体的,怎能如此牺牲?而万一王爷和福晋知道了,咱们尹家该如何对他们交代?”霜若只是平民百姓,顾虑当然就多了。不过对癫和尚的说法,她并非完全不信,只是有点将信将疑。

  而二格格的执意,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不能放弃挽救哥哥的任何一线生机!心念至此,霜若也牙一咬,心一横的自荐道:“若真需要一块心头肉和成丸才能救哥哥,那么便剜我的取代吧!二格格文弱弱的,怕承受不住,我练过武,至少能禁得起痛!”

  “爱与执着,何来取代?和尚像胸无宿物般的搔头笑着,一口拒绝了霜若的自荐。”随处作主,立处皆真’,救与不救,请施主自己衡量。”

  “救,当然救!”水翎没有半丝犹豫的答。

  “可是……”霜若扰有疑意。

  “霜若,‘人间万事塞翁马’,人之祸福,是无法预料的。可你也别为了这么点小事而大惊小怪,不论我们救不救得回鸿飞,至少我们都尽力了!”水翎脸上没有壮士断腕的表情,却有执意的沉静光辉。

  霜若含着泪以看神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嫂子,心绪复杂却只能点头,不再多说。

  “既要救,那么事不宜迟。”和尚的神情又变认真了。“这位施主,你还是能帮得上忙,这把匕首给你,这止痛止血的丹药也给你,半个时辰内你必须完成所托,否则……”他屈指一算,眉宇一敛。

  霜若明白和尚的意思,水翎也是。她低唤一声,“霜若,来吧,咱们动作要快些!”然后便义无反顾的往房子的内进走去。

  霜若徽抖着手接过和尚手中的匕首与药瓶,咬牙道:“此举若救不回我哥哥的命,我定要拿你这颠和尚的头来偿二格格。”说毕,她动作敏捷的消失于屋里。

  和尚听着,竞仍不以为忖的哈哈大笑,然后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唱着:

  有情来下种,无情花即生溉情又无种,心地亦无生。

  在水翎的坚持下,霜若果真把心一横,剜下了水翎一块心头肉。

  水翎马上痛得昏厥了过去!

  和尚拿着所需,依旧面不改色,笑嘻嘻的从他那只看来有些脏的小囊袋里拿出些药草什么的,躲到一个僻静角落说要揉成药丸。

  霜若倚在门槛叹息,不懂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人,哥哥是为护卫二格格而遭死劫,二格格又是为了挽救哥哥而挨刀剜,唉!这人世间的一切,莫非真如癫和尚所说的——都是“因缘”所致?

  霜若苦思,并不觉暗想着兄嫂这段“因缘”将会如何“结果”?

  水翎的婆婆田氏,在不久后获悉水翎为鸿飞所做的牺牲,内心顿感悲欣交集。欣喜的是,媳妇对儿子果真是有情有义;悲伤的是,水翎却因为挨了这刀而就此一病不起。算一算,一家子四口,竟有半数缠绵病榻,叫田氏怎能不忧伤?

  不像鸿飞,水翎还是有神智的。她胸前的伤口虽仍不时悸痛,可田氏和霜若却把它处理得很干净,怪就怪在少了胸口那块皮肉之后,水翎就像被押走了一条神魂似的浑身乏力,虚软如绵,根本下不了床。

  大夫请来过了,每个都说她是操劳大过又失血大多,导致心神大虚。医也医过,补也补过,时间又忽忽过了近半个月,水翎依旧是这么副使不了力病佩慵的摸样。糟糕的是,服用了和尚的怪偏方半月余,鸿飞虽没有命丧黄泉,病情看起来却也没有起色。

  眼见这“一病未乎一病又起”的情形,霜若自然急了,她想要揪出那癫和尚来痛揍一顿,更可怪的是,那癫和尚却像自海宁消失了般,找了半天连影子也没找着,更甭说要找到人了。霜若除了扼腕之外,只能慨叹尹家的时运不济与多灾多难。

  但尹家的灾难可不仅于此!

  水翎病倒后满半个月的这天,靖亲王府里的一批人马突然自京师杀到海宁尹家,其中包括被赦封和顿公主、且于几个月前产下一子的大格格纤月、额驸任昕、三格格花绮,以及几个霜若也叫不出称谓的官吏。

  他们一群人一进尹家的门,田氏和霜若只好忙着张罗,官家气派毕竟不同,田氏一点也不敢怠慢。再瞧他们个个喜孜孜的,一副面容抖擞、游兴正浓的样子,田氏和霜若便猜想,他们应该没有收到水翎以快船快马递送出去的那些信;这从三格格花绮便可听出端倪。

  “咱们来探望我姐夫及水翎姐姐。奇了!怎么不见他们的人影?”

  花绮直性情,一没见到人便毛毛躁躁的引颈张望起来。纤月是大姐,自需顾着靖府的形象。“三妹,你别急,你二姐及姐夫可能正在内屋忙着张罗,要好好款待你呢!”

  制止了花绮的失态,她携夫婿任昕一同向田氏问安。

  “尹夫人这一向可好?”任昕打揖问道。

  “好,好,只是……”

  田氏吞吐之下,纤月却没有察觉,只是接续任昕的话尾客套道:“二妹远嫁来海宁,劳烦尹夫人多方照顾,阿玛、额娘和我皆铭感五内。且则,听阿玛提起江南水乡的景致秀丽,又适逢额驸因事得下江南”趟,所以我们边走边玩,路过海宁,顺便来探望水翎及鸿飞,还望尹夫人不嫌弃我等的冒昧与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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