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要是他说了一个「不」字,白浅云就断然不会再提此事,可今儿个她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继而又说:「可以的……那天我进宫做客,表妹也说行的。」
轻摇着他那颀长的身躯,那恣意撒娇的模样让洛抑天心头泛起一丝丝的反感。
他是个习武之人,感觉向来敏锐,怎么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他就觉得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往温婉体贴的她,压根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要求啊!
「浅云,这件事说不行便不行,更何况,妳难道要我一个将军在庙堂之上向皇上说这种妇道人家的事吗?」
他捺着性子向她说道理,可谁知白浅云却在转瞬之间变了脸色,不但笑容全数褪去,还透出一抹明显的怒气。
她甚至开口娇斥,「那日大夫说了,我的病情随时有变,我只不过想要求身为丈夫的你替我做件事,难不成也不行吗?」
「妳……」浓眉几乎连成了一条线,洛抑天看着眼前完全判若两人的妻子,简直不敢相信过往温柔体贴的女人,会变成这副骄纵的模样。
是因为她的病吗?
她是不是瞒了他什么?
洛抑天的脑筋向来动得快,心思不过一转,在两者之间已经有了联想,他正要开口问,谁知白浅云却又先一步地开口。
「我不管,反正我要请曦芸来做客,这里也是我的家。」
她话一撂,回身就走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往日的娇柔温和模样。
望着她的背影,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从他的心里窜了上来。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浅云,从他失忆之后,他常常都会有这种莫名的陌生感。
他和她……真的曾经像她所说的那样熟悉吗?
望着那还在波动的门帘,洛抑天的心头忍不住又泛起这样的怀疑,但如果没有那一段过往的话,她又怎么能说得那样栩栩如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是他遗漏而没有深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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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留步!」
熟悉的嗓音让上官曦芸纤细的身躯微微地一顿。
她愕然回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瞧见他,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开口喊住自己。
悄然地深吸了口气,镇定自己的心绪后,她神色自若地面对来人,问道:「洛将军有事?」
「呃……」被她这么一问,洛抑天顿住了。
会喊住她,其实连他自己也很讶异,因为他与她即使算是姻亲,但也仅有一面之缘,可方才见着她独自踽行在御花园中时,他却很冲动地喊了她。
「将军有事但说无妨。」对他,她总是多了许多的宽容,瞧着他那愕然的神情,她并没有任何一丝不悦,反而笑着对他说道。
终归是个曾经火里来、水里去的大将军,在她灿然的笑容中,洛抑天很快地回复了以往的自若。
「我只是想请问娘娘一件事。」
「喔,什么事呢?」柳眉儿一挑,上官曦芸心下其实有些微讶。
难道说白浅云真的已经开始了她的计画?
否则他和她自从两年前的事件之后,就再无交集了,他的记忆之中甚至不曾有过她的存在。
若是没事,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叫住她的。
「是这样的,几日前娘娘的表姊向在下提及,想要邀妳过府一叙,要我央请皇上恩准,我……」
「我愿意!」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上官曦芸已经失了冷静的冲口答道。
她的急切惹来洛抑天充满疑惑的目光,炯炯的双眸紧紧盯着她。
直到上官曦芸终于察觉自己说了什么,才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呃……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表姊最近身体微恙,所以很乐意请皇上恩准我出宫,去陪伴表姊。」这是白浅云的说法。
「是这样吗?」
在方才那一瞬间,她的冲动真的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其实,那种莽撞冲动的举止发生在她的身上应该会显得很突兀,毕竟她给人的感觉一向冷冷淡淡的。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一丁点的诧异,好像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似的。
望着她,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洛抑天的浓眉忍不住又皱了起来。
被他那种带着探索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上官曦芸忍不住伸手探向自己的颈项,像是想要捉住什么,却又落了个空。
「妳又忘了,玉坠子早就碎了。」
他此话一出,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你……」
他怎么会这么说呢?
她激动地跨步冲上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妳在说什么?」相对于她的激动,洛抑天望着她的眼神则充满困惑。
「我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上官曦芸的激动不减,扬声朝着他追问。
「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然怎么知道我曾经挂着的坠子碎了,又怎么知道……」上官曦芸喃喃说着。
「妳究竟在说些什么?」
洛抑天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那句话来,望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下明白她的激动所为何来。
「还是没有想起来吗?」激动在转瞬间褪去,上官曦芸的脸上满布着失望的神色,落寞的转过身去。
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迷惑对她来说是最大的伤害,她完全不想看到,甚至听到,只想找个地方平抚自己的失落感。
望着她那前后差异颇大的情绪,洛抑天疑惑的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身影,突然间觉得她那落寞的模样好教人心疼。
这种揪着心的感觉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就连妻子都不曾勾起他这种情绪。
「娘娘……」他伸出手,想要唤住像是失了魂的人儿,但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怎么说她都是皇上的妃子,他们刚才的对话和举措已属不当,若是被喜欢无事生非者拿去嚼舌根,对她的名声着实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再次沉默地看着她离去。
第四章
他本以为他那天真的妻子已经放弃了,也以为那日在御花园里,上官曦芸所说的「愿意」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因为从那天以后,浅云就再没提过要表妹来家里做客的事情。
如今,在管家的急急来报之下,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宫中的太监总管亲临宣读圣旨,待他聆听圣旨后,才知是上官充容要回家省亲了,而且人已出宫,马上就要到了。
回家?
这里算得上是她的家吗?顶多算是她亲戚的家吧!
还没有时间厘清心头的疑惑和不解,耳边的一阵嘈杂已经让他没有半点思考的机会。
八人大轿已经来到了洛府的大门前,眼下除了出府相迎之外,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然而,望着眼前的景象,洛抑天傻眼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活像是瞧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有神的炯眸瞪得老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阵仗像是来省亲的吗?
瞪着那一辆辆载满了各式家当的马车,洛抑天忍不住怀疑,上官曦芸这次来是打算长住,而且只怕还是长住一辈子。
他长叹了一声,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她会是个大麻烦。
终于,在驮满了货物的马车后头,一辆被轻纱妆点得华丽万分的车轿停在他的眼前。
不等宫女们搀扶,上官曦芸俐落地自己跳下了马车。
双脚一触及坚实的地面,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洛抑天,带着一抹淡笑,缓缓对他说道:「要来叨扰你了!」
一听也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
若知道是叨扰,干脆就别来好了!
洛抑天的心中泛着咕哝,可是该给上官曦芸的面子,他还是没忘,即使他有预感,她的到来只怕会让他的日子不再平静。
瞧着那双晶亮的水眸,他一丁点儿也不怀疑自己的预感会成为真实,可是来者总是客,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贵客,让他不想接待都不行。
「娘娘何必客气,我想内人一定会很开心能看到妳的。」
闻言,一抹带着讥讽的浅笑在她的唇畔展现,上官曦芸没有多说什么,径自举步迈入洛家的大门。
这种独断独行的举动让洛抑天有些不悦,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计较。
就在两人错身之际,突然间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从她的腰际滚落地面。
清脆的撞击声同时吸引了洛抑天和上官曦芸的注意,她回头,一瞧见那块滚落的玉佩,随即惊呼了一声,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想也没想地就追着那块玉佩跑。
洛抑天见她那心焦的模样,便在玉佩滚过他的脚边时,一个弯腰顺手将那块玉佩捡起。
见状,上官曦芸焦急的心安了一大半,可是脚步却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往他的身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