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密爱·2503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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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们在合欢山顶扎营,天空很多颗星,没想到我有高山症,呼吸固难,躺在帐棚,我爸去找木材生火,这里空气太稀薄,我头昏,一定是我头昏,才会分手又给妳写信,觉得妳好像就坐在对面,带着那种有点愚蠢的害羞的笑。

  搞不好我会因为高山症死掉,那么有些事我一定要跟妳讲白了。

  那天早上,妳妈弄到我的电话,约我见面。本来我就想着要和她见面,谈谈妳的事,正巧她打来,我就答应了。没想到见面后,她拿两百万支票要我跟妳分手。

  我很火大,收下支票,回头就捐给慈惠育幼院,就是那家带妳去过的孤儿院。我没想到,妳家这么有钱,妳妈有钱到可以花两百万干这么无聊的事,而慈惠的小朋友,只差两百多万就可以修补破旧的宿舍。两百多万竟然募了两年都没募到,不捐白不捐,我捐了。

  至于妳妈要我答应她的那些事,本来我就想那么做了。赴约前我就想清楚,要跟妳分手,我看得出妳还是喜欢弹钢琴……妳否认,是因为害怕分离。我担心妳对我好,是因为恋爱的经验太少。而我谈过那么多次恋爱,经验比妳丰富多了,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对妳的感情到什么程度,我没糊涂,很确定自己真的想要妳。

  如果妳为我放弃出国,违背自己,当个速食店的服务生,还假装做得很开心,也许几年后回头看这一段,会觉得傻,到时我会自责,而时间过去妳来不及从头。

  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人硬下心,避不见面,妳才能下决心出国。

  小君,这样说也许很扫兴,但成天腻在一起谈恋爱,等于埋葬了妳的未来,毕竟妳还那么年轻,该去看看这个世界,不是沈溺在两个人的世界。

  在妳完成课业前,我不跟妳联系,妳也找不到我。我不再出现妳面前,我很清楚每次只要一碰面了,我们就会变得很软弱,哪里都去不了了。

  假如妳觉得我还是最好的,在四年后的中秋节,2503房,我等妳。

  至于那两百万,妳跟妳妈说一声,她要是愿意捐出去,我替育幼院小朋友谢谢她。她如果反悔,票期没到,可以选择止付。

  小君,不是我不爱妳,而是我们爱的时机不对,才有那么多压力。相信四年后,我们会是另一种局面,所以不用急着为我放弃一切。我愿意等妳四年,学成回国。这四年,心中位置,只留给妳。这是我对妳的承诺。所以妳安心求学,带着我的祝福,好好努力,我等着相聚,我是说,假如妳有爱我到那么久的话。

  保重,但愿妳肩膀的伤,已经康复不痛了。

  祖驯

  信看完,美美双手颤抖。

  出门,走到隔壁,按门铃,把信交给小君。

  就这几个步骤,他们能重修旧好,期待相聚,等候彼此。但是她不甘心,永远帮着小君,对这朋友仁至义尽,但刚刚小君怎么对她的?要绝交,她们已经绝交,那么,有何义务帮她送信?

  小君要是敏感些,要是够关心她,应看得出她也喜欢黎祖驯,但小君只忙着追求自己的爱情,不把她这朋友放心上。

  如果小君没看到这封信,如果从此不再和祖驯联系,这份爱应也烟消云散。那么……她可有机会出位?

  美美想了两秒,就揉掉信,扔进抽屉深处。心跳如鼓,血脉沸腾,她像着魔了,干坏事的同时,又感到一股痛快。

  小君已得到太多太多,我比她更需要爱。

  四年?黎祖驯要等小君四年。美美想着--我也可以,甘愿等待黎祖驯四年以上。

  四年会有多少变化很难说,假如她持续关怀黎祖驯,积极和他互动,也许……最后是她,取代小君,被珍惜着,留在2503房。

  第四章

  三个月后,江小君以「悲怆」这首高难度的曲子,考进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

  和拥挤的台北不同,这里什么都显得巨大空旷。

  城市站满大树,随便走几步,就有大公园供市民游荡散步。空气清新,少有喧闹的人车,城市大半时间安静着,有时走完一条街,碰不到一个人。房子都很有特色,好美丽,像从远古时就遗下的老建筑,每一栋房,都像怀有重重心事。气候干燥,蓝天更蓝云更白树更绿,置身空旷美丽的陌生地方,小君失恋的后遗症,忧郁寂寞悲伤,没消退,反而更尖锐地霸住心房,如影随形,无力抵抗,只好更卖力在课业上。关于曾经迷失的那段歧路,她借着忙碌的课业希望快点淡忘。

  江天云安顿好女儿,就先回国了。一个月后,得知小君住处,父亲抽空跑来探望,傍晚,父女俩在公园散步。

  他问女儿:「还习惯吗?」

  「嗯,很好。」

  「还不是吃不惯这边的伙食,瘦这么多?」

  「可是每天都吃很多……」小君笑问:「谁告诉你我的地址啊?」

  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妳妈跟我说的,真奇怪,竟然还主动叫我有空就过来看妳,要不然打电话关心妳。」

  「喔。」大概是她惨烈的失恋了,妈妈让步,不阻挡他们联系,主动请父亲来关心。小君问他:「爸,你爱过妈妈吗?」

  父亲愣住,尴尬地笑了笑。「当然啊,不然怎么会结婚?结婚的时候真的很爱。」

  「后来为什么不爱了?」

  「唉,该怎么说呢……」他苦笑。「这很难说清楚的,大家生活在一起以后,才知道有很多冲突,习惯啦个性啦,要是常常没交集又不肯让步,久而久之就会出现问题,妳妈妈比较要求完美,有时候我太懒散,现在想起来,我根本配不上她,常让她失望。」

  小君沈思了会,站住,问:「爸,假如,假如有人给你很多钱,要你离开现在的老婆,你肯吗?」

  父亲愣住,脸红了。「那怎么可能,爸要是那么爱钱,当初就不会甘愿放弃妳妈跟她在一起了……」察觉自己失言,怕小君难过,又急着更正:「我意思是……我是说……唉,爸也觉得很对不起妳们,那时候真的被爱冲昏头了,也很挣扎,可是真的没办法继续跟妳妈相处。妳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所以如果可以为了钱离开喜欢的人,应该就不是真的很爱她,对吧?

  「那当然,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怕她离开都来不及,怎么还舍得去伤害她?」

  「对啊,我也这么想。」那她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人?小君重新迈步,向林子走去。

  父亲跟上前,打量着她的表情。「怎么了?问这个?」

  「没有,我帮朋友问的。」

  「妳朋友发生这种事吗?那个人也太可恶了。」

  「是啊。」该要死心了,不值得啊!

  渐渐地,时间治疗情伤。

  小君过着平静的求学生活,脸上的单纯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抹淡淡的忧郁,东方女子,肤白若雪,五官秀丽,个头娇小,琴技惊人,再加上眉眼间那抹淡淡哀愁,很快地风靡校内男子,他们卯起来追求小君。

  有的天天送花,有的天天为她买早餐,有的天天到住家外站岗,有的设法查出电话频频骚扰。

  小君呢?她讲一口流利德语,奉赠铁板让他们踢。

  「不好意思,我讨厌花。」送花的被小君奚落。

  「不好意思,你带的早餐我给狗吃了。」买餐的被小君奚落。

  「不好意思,我已经向警察备案,请不要徘徊在我家外。」站岗的被小君奚落。

  「不好意思,如果再打电话骚扰我,我会请校方处理。」打电话的被小君奚落。

  艳阳天,谢绝访客,要练琴。下雨天,不是留客天,一样谢绝访客,要练琴。春天不赏花,夏天不玩水,秋天不赏枫红,冬天不过节。练琴,准备报告,准备考试。

  江天云偶尔会从台湾过来陪女儿住一阵。小君三餐吃饱饱,依然胖不了,作息很正常,课程上不完,日子平淡顺利地度过。

  转眼过去两年,小君逐渐遗忘感情的痛,偶尔午夜醒来会觉得寂寞。

  每天中午,小君会买个简单的三明治,到校园树下木椅坐着吃,就这么打发一餐。微凉的气候,望着蓝天白云,望着一片萧瑟林子,风吹来,调戏落在地上的枯叶,它滚个几圈,翻飞远去。这时,望着那些曾神气团绿在枝头,而今散落着枯在地上的残叶,小君心头便会一阵凋怅,被一种莫名的哀伤包围,可是又说不出什么特别难过的理由。

  这天,教授请学生到家里吃饭,师母金发碧眼是个大美人。学生在客厅聊天,他们在厨房忙着烹饪晚餐,这对德籍夫妻没煮大家期待中的德国猪脚,最后端出来的料理,教大家跌破眼镜,是印度的咖哩饭。

  师母好得意地捧出黄澄澄的酱料搁上桌,教授说这是跟印籍学生学的饭。

  学生们鼓噪着,踊跃地争相品尝,小君悄悄离席,躲到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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