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一些宴会里听过贵妇们的窃窃私语;她们说若是能跟程雪歌来个一夜情,要她们身败名裂、倾家荡产都可以……
当然那只是说笑,但由这些笑谈里便可以看出来,程雪歌的俊美容貌与洁身自爱是多么让那些贵妇垂涎。
程雪歌是赵冠丽苦追了七年还得不到的男人,这是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
程雪歌的事业能够成功得如此迅速,他的外表占了很大的功劳。
程雪歌从在平面媒体发迹以来,每年都是女人票选梦中情人的第一名。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岁月却不曾在他光洁的脸上烙下年轮。
「你已经三十二岁了……」她看着床边的他,轻声说着:「可是你却还没有出现人老珠黄的憔悴。老天爷真的很厚待你,上次有人要请你去拍男性护肤广告,你真该去拍的。」
「妳别想转移话题。」程雪歌一点也不想谈这个。「我问妳,妳是不是在今天之前便已跟『天虎堂』的人谈好了要去教训那些人?所以最后他才会说一切包在他身上?」
「那又怎样?」
「果然。」程雪歌闭了闭眼,叹气道:「妳一点也不怕以后『天虎堂』拿这个当把柄来威胁妳是吧?」
「我有什么好损失的?」她怕什么?
「这样想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吗?」程雪歌问她。「妳想过没有?要是以后『天虎堂』坐大了,需要金钱发展地盘时,把妳当金库勒索怎么办?还有,妳跟他们走得太近,要是被他的对头盯上了,怎么办?」
姚子望很想打发他回去,如果可以的话。然而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这家伙脸上满是跟她耗到底的坚决表情,坐在床边瞪她。
四十坪的公寓向来清寂空旷,却因为多了个他,反而显得局促起来,连空气都稀少许多。昏暗的灯光让情境备感暧昧,床头小灯将她的憔悴照映得无所遁形,而只得一半光线恩泽的程雪歌,却依旧是这么光采迫人。
不要这么看她……当她的眼睛无法藏住心情时,不要看着她。她抬起双手摀住自己的眼,以平淡的口气说着:
「『天虎堂』的妻小是我帮忙安顿到日本的。我不会说刘老大会永远记得这个恩情,但为了他妻小的安全,他不敢动我。以后他当然可以翻脸不认人,可是他非常清楚,如果他要整我,最好一次把我整到死,不然我的报复手段肯定会让他很刻骨铭心。」她停了半晌,没有挪开手掌看他的表情,不想看到他的惊愕或嫌恶,不管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她都不想看。她接着道:「再说到以后会不会被卷入黑道的恩怨,放心,不会。对他们而言,我只是商人,并不涉入他们的地盘纷争,把我当敌人还不如跟我维持良好的关系,何况我与任何人都没有太深的交情。」
「妳让『天虎堂』的人去教训那些法拍屋蟑螂,就不怕他们找更多人来对付妳吗?」无论如何,程雪歌还是希望姚子望能与黑道划清界限。
她轻声笑了,问他:「你知道『天虎堂』的主要财源是什么吗?」
「公共工程的围标与法拍屋买卖。」这他查过了。
「五天前,我将『中西银行』释出的那批没有点交的法拍屋半价卖给『天虎堂』。」
程雪歌闻言低叫出来:
「那批房子没人敢接手就是因为那群法拍蟑螂不只占据了房子,还对房子大肆破坏,把水电管线都剪断,墙壁也都凿穿了。听说后来有人标下来,一直查不到买主……没想到妳就是那批房子的买主!可是,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时间不对……」他被打是十天前的事。
「那群法拍蟑螂盯上『远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妳早就想对付他们了?!」他叫。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先对你下手。」不可原谅。
「所以妳找人买下那批房子,然后私下转手给『天虎堂』,打算借刀杀人?就算那些人以后想找人报复,也不怕报复到妳头上,他们的仇人只会是『天虎堂』;而『天虎堂』也乐于接下这批可以让他们赚取暴利的房子,不怕与那些人杠上。」
多么阴狠的手段!多么缜密的计画!程雪歌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此刻的她,脸色因为醉酒而惨白,身体也摊软无力着,整个人看起来多么娇弱无害。然而,看起来这么虚弱的女人,却有着无人能及的翻云覆雨本事。加上她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在意的话,那她就没有弱点可以对付了。
这,是不是那些认识她的黑道人物对她一致的观感呢?有机会跟她合作,一定可以赚到大钱;若想跟她敌对,她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复。
「姚子望,妳很聪明,但妳的聪明却没办法让妳更快乐。那么妳这样汲汲营营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层次很低,只懂得市侩,不要跟我谈空泛无形的东西,我听不懂--唔!」她低哑的声音在一声惊喘后嘎止,因为她没预料到自己遮住眼的双手会突然被抓开。
他的动作太出人意表,也太快速,让她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来不及掩藏。
冷漠、自厌、讥诮,以及……一丝丝脆弱。
她在人前总是戴着面具,必要时更可以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她演过愤怒与脆弱来松懈父亲对她的提防,却从来不曾有过真正脆弱的时候,她也不以为自己有。可现在,这情绪被程雪歌抓攫到了。
姚子望第一个念头是马上武装好自己,但在他那双足以迷眩天下女人的眼眸注视下,她很快就放弃了。可能是,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不在乎这男人趁机将她探索透彻,日后用以扳倒她,变成她商场上的头号敌人……
又怎么样呢?反正人生是不断的战斗,只有一再的征战,才有活着的感觉。今天的伙伴,也可能是明天的死敌……
总有一天,她与他,会成为陌路吧?
于私,他会结婚、生子,会有自己的家庭与家人;于公,他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会以大把钞票买回她手中的「远帆」股份,完全的当家作主,再也无须气闷的被她在后头垂帘听政,像个傀儡皇帝似的。
她会是他成功路上一抹急于遗忘的污点,不光采的坏回忆。
很快很快,他会忘了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不会再来到她的公寓。下一次当她喝得烂醉时,只能自己爬回来,不会有人扶她一把,就跟以前一样。
这男人,不会是她的,永远不会是她的……
「妳怎么了?」她眼睛里的水光,是他的错觉吗?
「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走……」她突然说着。
他的行为惹怒她了吗?所以她想赶他走?当程雪歌正在这么想时,一时不防,领带被她抓住往前扯,害他整个人差点压在她身上,幸好他及时以手肘顶在她枕头的两侧。两人头颅靠得很近,他听到她在耳边吐气似的呢喃道:
「那你今晚就别想走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而且很快的手忙脚乱起来。因为她用力翻身,将他往床里压去,那双冰冷的手正在解着他的衣扣,她的手很冰,也抖着,但并不妨碍她的决心--脱掉他的衣服。
「妳别这样!别做出会让妳自己后悔的事!」他赶紧抓住她的手,觉得自己不只脸红透了,可能全身都红了。
姚子望的脸也是红的,虽然红了,但她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端着这样的表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
「你听过酒后乱性吗?」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他低吼。该死的!她一定要这样在他身上磨蹭吗?要不是怕伤害到她,摆脱一个醉酒的女人并不困难。
「那什么理由是你愿意接受的?」她严肃地问。
「我不喜欢随便的性关系!」不敢相信她还真敢问。
「我喜欢你呀,所以并不随便。」她笑,趁他双手忙着压住她的手,无暇它顾时,凑上唇,牢牢的吻住他。「我说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知道她带笑说出的话是真心还是哄骗,一股气怒狂涌而上,决定不再让她为所欲为。他们必须分开,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定力没有他自以为的好,怕满怀的怒火最终会转化成欲火,让他们之间似友非友的关系变质得更加厘不清。「妳在发酒疯,我不想理妳!我会忘掉妳今天晚上所说的醉话,妳……」
没能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的唇又被吻住,而他不知何时光裸了的胸膛,被她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手给贴上。
「我好冷……」她埋首在他颈项间。「你说你会忘了今晚的一切,那么你还顾忌些什么?既然会忘记,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的身体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