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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以后会更好,可是,现在这样还不够吗?公司欠银行的钱都还清了,也顺利的营运着,雪歌也训练了好几个专业经理人来帮他忙,不会再有人说『远帆』会倒闭的话了。他不是帮程伯父出一口气了吗?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努力的工作?如果他不现在停下来,那么未来三十年,他也不可能停下来。我不喜欢他这样,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没有尽头的等。」

  姚子望一愣,没料到唐清舞的心结居然是这个。这,可比吃醋、误会等等的事情要棘手多了。

  「妳还爱他对吧?清舞。」

  「我还爱……」可她最倾心的那个面貌已经不在了。

  「妳不能连他现在的样子也爱进去吗?」

  「我以为自己可以,但我怕……总有一天,我会因为太寂寞而恨他。我真的很寂寞,我很努力的想学会商场上的事,但就是学不来。当我发现我无法为了他谈成一件生意而跟着高兴时,我就知道我撑不住了。我想要平凡的生活,我想要与他有更多私人的生活,我不要他当成功的商人,我不要他总是在工作。这种事并不是结婚、生小孩就可以解决的,只有一个人在撑的家庭怎么可能会幸福?如果妳觉得我自私的话,那就自私吧,我没有办法了,我觉得够了。」唐清舞掩面低泣。

  自私?这世上谁不自私?姚子望没安慰过人,所以只能将面纸备好,放进唐清舞手中。

  「妳可以与程雪歌讨论出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方式,重新调整你们的生活。」她提出建言。

  「除非他离开商界。」

  「他怎么放得开『远帆』?」真是孩子气的话。

  「姚姐,如果,如果我能说服雪歌放开『远帆』,那妳愿不愿意接手公司,让雪歌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突然,唐清舞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蛋问着她。

  姚子望沉吟着,没有马上回答。

  「姚姐?」唐清舞像溺水者紧抓着浮木般,追问着她的回答。

  「不要下这种赌注。」她轻声警告。

  然而唐清舞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姚姐,妳愿意吗?」

  姚子望淡淡的笑了。「如果他放得了手,我会接得很高兴。」

  看着唐清舞眼中闪着希望,似乎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般,对她不断道谢,她没什么响应,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餐点。

  他放得了手吗?对现在的一切。

  此时的程雪歌正像个好不容易把玩具玩上手的小孩,正要大展身手,挑战自己,也挑战别人,如此方兴未艾的雄心,会为了爱情而将一切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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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雪歌不是没有努力要挽回这段感情的。

  他没有办法在事业与爱情之间选边站,但他可以暂时停下来,陪女友回美国散心,给彼此一个挽回的机会。就算台湾这边的事情千头万绪,每件事都十万火急的在等着他裁决,而他并不愿把这两年来好不容易才打起的属于自己的基础,平白移交给姚子望--谁知道当他回来时,「远帆」会不会全给她吞下肚去了?所以他宁愿两头烧,白天陪女友,晚上回到饭店后就与公司员工视讯开会,讨论进度。

  他请了三个月的假,希望可以挽回女友的心,而且把婚事办一办,让一切定案下来;承诺清舞以后不管再怎么忙,每年一定会陪她回美国度假一次,而且会尽量减少工作时间,不让自己工作过度……

  清舞是心软的,在亲友的劝慰、与程雪歌这些日子来无微不至的陪伴下,她的决心开始动摇,几乎就要答应他的求婚,愿意跟他回台湾……可是一件意外的发生让事情有了变化。

  她的父亲在学校发生意外,被一辆车子撞上,因是头部先着地,送医后一直昏迷不醒,极有可能从此成为植物人。

  母亲在她十岁时过世,父亲是她仅剩的至亲了,她要留下来照顾父亲,不肯听从程雪歌的话,将老人家送回台湾治疗;她认为美国的医疗水准才是父亲需要的,于是她将原先的选择题再度提出来--

  要我或要工作;留在美国拥有幸福家庭,或回去台湾成为企业家。

  这一次再无转圜余地,逼程雪歌在爱情与事业间取舍。

  程雪歌静静的看着泪眼涟涟的女友,再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家。在老人家身上,他彷佛看到了五年前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清舞、美国、她的父亲;远帆、台湾、他的父亲。

  「我们不能互相照顾吗?」他轻声问,语气微颤。

  「我们现在根本照顾不了彼此。」

  「真的没有其它可能吗?」

  「分手吧,我好累了,你不要永远都要我配合你。现在我爸这样,请你让我自私下去吧。」唐清舞好疲惫好无力,语气开始不耐烦,有些生气。她为他牺牲那么多年,为什么他就无法在她有难时等量回镇?

  分手……

  程雪歌不知道能怎样安慰她,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努力工作,为什么会成为清舞眼中不可原谅的分手理由。他也好累了,本来已经见到曙光的爱情,被唐父的病情打碎。这一个半月来,他帮着处理所有医疗事宜,安抚清舞的情绪。清舞一向是柔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她对钱没有概念,并不知道应用在她父亲身上最好的医疗是得花很多钱的。

  他曾打电话回台湾请姚子望帮忙,除了请她汇来款项外,还请她打听台湾对植物人的照顾与复健情形,他希望可以就近照顾他们;而接下来的大笔开销,更是他不能放下工作的理由。清舞怎么会以为只要他留下来,两人就能幸福呢?如果没有钱,如何能创造幸福?她希望他留在美国分担她的忧伤,然而她并不明白,若没有钜额的金钱做支撑,她是没有办法纯粹忧伤过日的。他已经被现实磨得很实际了,可是清舞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所以,他没有答应留下来,没有同意分手。在回台湾那天,他来到医院,清舞不肯见他,坚持认为两人已经分手,气他居然在她最需要他时离去,为了工作离她而去。

  他只能远远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去找了唐父的主治医师,也去找了院长,商讨以后的汇款事宜,并恳求他们务必要让唐父醒过来,无论要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然后,他回台湾了,非常努力工作,非常努力赚钱,希望清舞唯一的亲人可以醒来;不管清舞还当不当他是男朋友,他都希望她快乐,希望她的家人都平安。并希望,两人还有重新来过的一天。

  第六章 危倾

  唐清舞没有回来,她嫁人了,在一年前,嫁给了帮她父亲做复健的医师。

  唐父在昏迷半年后幸运的醒过来,院方为她请来最年轻优秀的复健师;那名医师很快的帮助唐父站起来,并恢复身体机能。在复健期间,更是以无微不至的温柔掳获了唐清舞的芳心。

  今天,程雪歌收到美国的来信,是一张邀请函,里头有一封长信,还有一张婴儿照片。那是清舞的孩子,一个漂亮极了的混血儿,即将满月。她写信来邀请他去参加弥月之喜,听说姚子望那边也收到一张。

  长信的内容,程雪歌没有详看,大约是说她现在才知道他帮了她多少忙,那笔钜额的医疗费用,她会慢慢还给他的,非常感谢他等等……

  爱情这东西,就算曾经刻骨铭心,也会被遗忘在下一个眨眼间。

  叩叩!

  有人轻敲他敞开的办公室门板。

  程雪歌懒懒的看将过去,有点意外出现的人是姚子望。这七年来,为了避嫌,她几乎是不曾踏进「远帆」的。

  这个姚子望,与她共事七年,对她的感觉依然是讨厌但不得不佩服那种。她太独善其身,太冷酷,所以他猜她是没有朋友的,连亲密一些的工作同仁也没有,因为她根本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信任。

  虽然姚子望是程雪歌工作上的师父,但程雪歌在公事方面的处理风格,并不完全承袭她的行为模式。相较于她的独来独往、不轻易信任人,程雪歌是个有亲和力的上司,他对一手训练出来的下属会赋予完全的信任,并真诚的多加照顾。这些年来,那些人不只是他得力的助手,更是他真心往来的好朋友。成为一个商人后,他性格改变很多,会斤斤计较,会谨慎小心,会算计;但有些特质永远不会改变。他仍是一个温厚的男人,并极愿意把这一面在工作伙伴面前展现。

  这一点,他与姚子望永远不会相同。姚子望无法与她的工作团队营造出这种工作情谊,她的世界太冰冷,她努力让金钱权势不断累积,因为这会令她安心,却无法令她快乐。但那又怎样?快乐这东西,反正她从来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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