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到十分钟又传出奇怪的声响,像猫困在水塔的喵鸣声,持续了四、五十分钟让人心烦,然后又中断了二十分钟。
如此反复好几回,其间去学土风舞的杭母回来,以手代口的加入闲聊行列,气氛平和得好象少掉一个人也没关系,「拆房子」的确需要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间夜幕低垂,厨房飘来饭菜香,贝巧慧的脸上出现疑色。
「要不要我上楼叫大杭下来吃饭……」
话还留在口中未说完,一阵厚沉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迎面而笑的抬起头,正打算揶揄两句。
但是她的眼一接触以「对」出现的人影,笑意凝结在脸上,顿时僵如木人没了反应,唇抿眼瞇地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怪责。
原来他忙着玩双人游戏,难怪让她枯等一下午。
「啊!巧慧,妳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咦!她是不是在瞪他?
揉了揉眼,杭深青再定神一瞧后取笑自己多心,根本是他看错了,省钱灯泡的光容易造成错觉。
「你在忙,我哪好意思坏你的好事。」她说得极其虚伪,笑不达眼地冷视穿著过大男人衬衫的女人。
她是故意的,要心眼地昭示两人的关系有多亲密,心被扎了一下的贝巧慧暗生怒潮。
听不出她嘲讽之意的杭深青豪爽地大笑。「也没什么啦!就忙了一点,没等多久吧!」
「是没多久,三、四个小时而已。」她的笑很淡,包含对他的怒意与气愤。
他居然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女人让她等,叫她何其难堪。
「喔!那么久呀!可见我憋很久了……噢!什么事?」说到一半腰一疼,他痛呼地低视送他一肘的宝贝。
还敢问什么事,他没神经吗?「没事,手痒罢了。」
「要不要擦点止痒软膏,我房里柜上有。」不在乎痛的杭深青一转身打算为她取药。
「不必了,我在你粗肚皮磨上两下就不痒了。」粗线条的家伙。
「呃!这是磨吗?」莫名地又挨了一拐子,他狐疑地一问。
「我说是就是,你有什么意见。」她又送上一肘,标准的「妻管严」。
一没有啦!我是怕妳的细肘磨破了,瞧它水嫩水嫩的多好吃……」让他一口又一口地爱不释手。
「好吃?!」敢情他把她当成食物了。
「是漂亮,嫩得好象滴得出水的豆腐,要是弄伤了我会心疼。」还是白白细细最可爱。
「嗯!花言巧语。」明光神气地一扬首,假装不理他。
「不,是甜言蜜语,只给妳一人。」他已认定她是他的妻,只差一道手续了。
嗯哼!开窍了,笨牛变机伶牛。「少恶了,有『外人』在场还说肉麻话,你就不怕人家笑话呀!」
「外人」的脸一变,掌心悄然握成拳。
「不会啦!巧慧是我大学同学兼最好的工作伙伴,她知道我一向实话实说,不懂什么哄女孩子开心的假话,对吧!同学。」
笑不出来的贝同学轻扯着嘴角,违心地一应,「你的确是死心眼的家伙,殷实得叫人怀疑你有没有大脑。」
笨得看不出她的心在滴血,一脸满足地拥着向她示威的新恋人。
他的笑,好刺目,像在讽刺她对爱不老实。
「喂!太毒了吧!人没脑哪能活,我只是实在而已,不会天花乱坠地胡诌一通。」杭深青抗议地大呼,搂着女朋友走向饭厅。
毒吗?她不以为,无心的伤害更伤人。
「她是说你蠢,不用大脑思考,脑子里装石头不会转弯。」明光刻意地说出贝巧慧的心思,藉此突显他们俩的「浓情蜜意」。
「我哪里蠢了,『业界精英』的牌匾妳没瞧见吗?我可是小有成就的建筑师。」他不好意思捧自己,与建筑大师贝聿铭齐名的赞誉早已奠定他在业界的地位。
是没瞧见,她忙着勾引他。「你要是不蠢怎么会爱上我,我可是精品名店最受欢迎的大户。」
败家一流,名牌终结者。
「谁说蠢了,爱上妳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我是大智若愚。」他的聪明用在挑对人,她就是他最睿智的选择。
是呀!大智若愚,真正的聪明人不需要光芒四射,笨一点不做多想才有快乐而言,想得越多越苦恼,没有解脱的一日。
只是他的愚未免用错地方,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看得出贝巧慧对他的心意,只有他混混沌沌地不解风情。
看出客人的不对劲,杭母扯扯女儿的手要她招呼大家入座,尽量不提起敏感的话题,以免让人家难受。
「哥,你别再愚了,还不让客人吃饭,你想让她们饿肚子吗?」
第九章
一餐饭吃得大家都痛苦,有点像捉迷藏互使心机,由一数到一百各自躲藏,暗地里睁大明亮的眼考验当鬼的智能,看谁最后被找出来。
餐桌上痛快吃着的唯有一人,杭深青的钝脑袋真叫人匪夷所思,完全感受不到风起云涌的紧绷感,兀自傻笑老半天。
不过也怪不得他,一场性爱居然意外地治好他流鼻血的毛病,一用完餐就抱着女友上楼实验,自然没发觉身后的视线有多凌厉。
欲望,欲望,欲望,男人的脑子只装得下这三件事。
日子像时钟一样推进,连着几天都平静无波,老在杭深青四周出没的甘碧珠与贝巧慧约好似的同时消失,让进入备战状态的明光无聊地想打蚊子。
静止不动不是她的作风,一瞧见报纸上刊载新的秋装上市,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杭沁绿上街,享受疯狂购物的乐趣。
可惜人家不领情婉拒了她的好意,自从看过她可怕的购物能力后,心脏负荷力不够的人最好不要尝试,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败家。
而走在路上的美丽女子都会遇上一件事,那就是:搭讪。
「请问您是吉川光子小姐吗?」
「不,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吉川光子。」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恭敬,让人受宠若惊。
「您的日语说得真流利,您是日本女孩吗?」她的五官和吉川夫人年轻时很像。
经对方一提醒,明光赫然发现自己正与日本人对谈。「我是台湾女孩,专跑亚洲线的女空服员,日本是其中一站。」
有关日本的一切她都得学习,包括语言、文化、风俗习惯,不然无法与日本方面的旅客沟通。
「您长得像日本人,您确定您不姓吉川?」他则是越看越像,血缘关系是错不了。
呿!她姓什么她会不知情,她又不是一出生就被丢到育幼院。「谢谢恭维,但我不姓吉川。」
因为对方的态度还算诚恳,必恭必敬的像日本古代忠心的家臣,没有电车怪叔叔的变态行径,明光捺下性子一一回答他的问话。
一是好奇,一是闲着没事,新上市的秋装不会跑,花点时间做国民外交不为过,促进中日交流是每一位国民的义务,别老念着老掉牙的国仇家恨。
承认祟洋媚日并非罪大恶极,人家真的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可取之处,战争的阴影祸及好几代,该是化开仇恨,大和解的时候。
活在当下,把握现在。
「请问您听过圣心育幼院吗?」小川野夫不忘观察她的反应。
「什么圣心育幼院,我没听过……圣心?」她的表情突地有了防备,少了先前的随和。
「我是吉川佳绘夫人的管家小川野夫,我正在寻找一位肩上有樱花烙纹的年轻女子,不知您可曾看过。」也许就是眼前的她。
樱花……烙纹?!
顿感左肩微疼的明光警觉地回了一句没见过,借口赶时间匆匆离去,不愿再与之交谈,那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令她感到慌张。
从她有记忆时她就叫明光,育幼院的老师说她是暂时寄养院里,并非真正的孤儿,过段时间她就能回家了。
可是她始终等不到「有苦衷」的母亲来接她,一直到她离开育幼院后,她的身分一直是孤儿,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没有父母。
但吉川光子的名字似乎很熟,在亘久的记忆中彷佛有听人喊过,可是她不记得那是谁。
「见鬼的,他怎么知道我有樱花烙纹,该不会偷看我洗澡吧!」「变态」两字迅速地跃入脑中。
啧!这年头道貌岸然的怪胎特别多,明明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做的却是禽兽不如的行为,诈骗集团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国际化经营。
街上偶遇的一段小插曲很快被她拋诸脑后,名牌的诱惑力比来路不明的日本人大,什么樱花烙纹,吉川光子全忘个干干净净。
明光是个不喜欢想未来的人,甩掉小川野夫后便走进最近的一间精品店,开始挑选她心目中最爱的品牌,一件又一件地试穿。
不过在看过杭沁绿几乎晕厥的表情,这次的选购稍有节制,她控制在十万元以内的消费,不败光她承认爱上的男人家产。
走定停停,她浸淫在购物的快乐中,浑然不知自己被盯上了,犹白想着该逛哪一家,男性精品店也不错,那头熊的领带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