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嘛!」从他脸上看到类似担心的情绪,她反扣住他的手。「不然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去。」
他不动,显然不放心她。「一道走吧!」
她甜甜一笑。「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吻你了,信不信我说到做到?是法式的喔!」
这招果然奏效,他放开了她,边走边频频回头。
站在玻璃窗外,他看见她绕过几张桌子,缓缓移步,盘着双臂,在目标桌旁站定。
她那寻衅的姿态很快就引起了那对男女的注意,两人均讶异地望向她。
男人显然更为意外,与杜蘅交谈不到片刻,只见她拿起男人前方的水杯,喝了一口,从侧面看,她咧嘴笑着,没什么不对劲;接着,不过才一眨眼,她手上那杯水竟朝男人脸上准确地洒去,女人樱唇半张,目瞪口呆。
石峥拉开门,冲了进去。
第五章
男人很镇静,拿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拭着沿面庞滑下的水滴;女人较为震惊,不停地问男人,「怎么回事?她是谁?」
石峥拉住杜蘅,「妳在干什么?我们走吧!」
这女人老是有惊人之举,防不胜防,他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话还没说完呢!」冷笑里有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小蘅,」男人看了眼石峥。「好久不见,还是这么野,也不怕妳朋友笑话。」
「你都不怕笑话了,我怕什么?」她斜看着女人,突然咧嘴笑道:「小姐,妳是他第几个女人啦?如果照英文字母表排列,妳可能连Y都排不上喔,小心点,搞不好他下次带来吃午餐的女人就不是妳喽!」
「杜蘅!」男人起了愠色,不自在地拂去衣领上的水珠。
「杜蘅?她是--」女人眉眼有丝恍悟。
「我是谁不重要,因为那也不能改变妳的命运,妳想拴住他,可不容易呢!记住,千万别用未婚生子这招来逼他娶妳,他不会在意有没有人帮他传宗接代的,他眼里只有他自己--」
「妳闹够了没有?」男人直起颀长的身躯,怒视杜蘅。
「走吧!杜蘅。」石峥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已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谈论着角落里蓄势待发的冲突。
「我闹?我若要闹不会在这里闹,我会让你的大名直接上报!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这么好商量,让你玩完摸摸鼻子就走人,你当你是谁?我现在是在做善事,提醒她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男人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出其不意地举起手,朝她面颊挥出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的声音让石峥当场楞住。
「升,你怎么动手了?」女人站起来,无措地看着失控的场面。
「让她知道她的母亲把她教成这样野,简直毫无家教可言!」男人绷着脸,发怒时皱起的眉心和前额显示出岁月的痕迹。
杜蘅紧咬着下唇,带着浓浓的恨意狠狠地盯着男人,眼眶已泛红带泪,她挣脱石峥的手,抡起拳头就朝男人胸膛痛击。
「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全世界最没资格打我的人就是你!你混蛋,你的老头也是,你们全都要下地狱!」她的「咚咚」拳劲让男人节节败退,抵靠在身后的玻璃窗上,如疾雨般的搥击让他一时无法招架。
石峥眼看事态扩大,没有细想,从后一把抱住蛮横撒野的她,两人在满场众多耳目窥探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餐馆。
他紧紧勾住她的腰,强势地拖着她往前疾行,一路不停,直到餐馆看不见了,他才在一栋大楼侧边巷口放开她,双眼厉瞪着她。
她倒是安静下来了,背靠在水泥墙上,怔怔无神地望着地面,所有的愤恨情绪已看不见,左颊浮起了鲜明的五指印,微肿地唇角渗出了一缕血迹。
他叹了口气,伸进口袋里想找出面纸替她揩去血渍,却摸不到半件东西,她立刻抬起头,哑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从斜挂在上身的小小皮包里,翻出一条手帕,轻轻按压着,他睁大了眼--那是他的手帕,她竟保留至今?
心头一角微微被触动,他抬手想抚平那微隆起的指印,她却「嘶」了一声,挤瞇了眼,大概是破皮的地方吃疼了。
她看着面带忧色的他,忽然笑了,他一怔,不以为然地道:「妳笑什么?被打坏脑袋了?」他打消了询问她来龙去脉的念头,不想和她有太多不必要的牵绊。
她摇摇头,脸蛋出现了一抹温柔,腼腆地道:「对不起,上次害你被郑小姐打,很痛吧?」她摸摸自己的颊。「我觉得很痛很痛,如果我很爱一个人,绝不会这样打他的。」
真正的痛是在她心里吧?她眼底的伤痕清晰明了,她曾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如此痛恨那个人,必定也深爱过那个人,她的爱如烈日灼身,弄不好却会反灼伤了自己。
她静静地凝视他,忽然投进他怀里,一头钻进他敞开的衣领内,磨蹭着他的肌肤。
「石峥,无论将来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打你的。」闷闷的声音自他胸口传了出来。
他僵硬地任她揽抱,正觉不妥,两手搭在她腰间想推开她,怀里的肩头突然一抽一抽地颤动了起来,胸口随即染上一片濡湿--她在进行无声的哭泣,深沉的哀伤缓缓地随泪水流泻出来。
那一刻,他看到了另一面的她,和平日的朗朗谈笑回然不同,他不自觉伸手轻抚她滑亮的发,像哄拍着遗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一样,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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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钟头,他掀开手机盖,确定已然关机,拿起随身行李,准备通关。
随着他迈开的稳实步伐,后头响起的脚步声就显得急促许多,还带着气喘吁吁声,他有礼地侧让,但来人没有超前,而是伸手勾住了他的右肘,阻止了他的前进。
他讶异地回头,杜蘅捧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头一脸的汗,困难地发声道:
「终于……赶上……了……」脸上是刚跑完百米的青白。
「妳怎么跑来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啊!」他扶住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矿泉水,递到她嘴边。
她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仰头边喝边看着他--他和她分享同一瓶水呢!
「你没告诉我你要到上海,我想送你嘛,所以就请了假喽。」
他心绪难辨地看着她,闪了闪眼睫,浅笑道:「临时改了行程,今天是候补位上机的,陈秘书也是刚才知道。」
「昨晚我打电话跟你说晚安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你也没提啊!」怨气听起来不小。
「我准备今天才告诉妳,怕妳一整晚睡不着觉。」他急中生智地转了个弯,却怀疑会愈描愈黑。
「那你要去多久?」甜甜的小女儿态证实了他的想法,她环住他的腰,不避讳地亲近。
他眼睫闪得更厉害,不着痕迹地松开她的束缚,握住她的双手。「大概两个星期,视情况而定,光宇他们若能快一点解决问题,我就能提早回来。」
「如果能跟你一块去该有多好?」她倚近他,脸颊贴在他肩上。
「别傻了,妳还有工作呢!」他勾起她的下巴,徒劳地想隔出距离。
再说下去就成了十八相送了,不过过了一个周末而已,她对他的依恋似乎加深了。餐馆事件是个引线,他适时送出的安慰强化了她的决心,她竟然连他例行的出差都要来送机,要冷却她的热度谈何容易?
「对了,我上个洗手间,妳替我看着行李。」找个机会拖延时间,省得她像章鱼似地缠缚愈演愈烈。
「好哇好哇!」干脆得让他挑了一下眉,他还以为她会要求等在男厕外呢。
她露出一排贝齿,笑逐颜开的催促道:「快去啊!去啊!」彷佛他派给她的是多了不得的工作。
这就是他对杜蘅敬谢不敏的最大原因,她那青春无敌、热力四射的娇躯,裹藏的就是不安定和不可预测,他永远不知道那颗脑袋瓜里随时会蹦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即使她并无恶意,所行所思主要都是为了搏取他的欢心,但是向来习惯与静水深流型的女子交往的他,实在无法为一股暖烫的间歇涌泉动心。
在洗手间停留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闪进一些卖店瞎逛着,还买了一本杂志,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从从容容的走回原地,她远远地就对着他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将行李交还给他,她神情有了异样,「石峥,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很仔细地盯着他的五官变化。
「妳想要我问妳什么?」他不想点破她,她过去的情史不会干扰到他。他承认他对前两天遭她泼水的男子有些好奇,但好奇的代价他可能付不起,还是谨口慎言的好,免得他想保持的君子之交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