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霜虽已康复,但对于宫里她仍怀着一种无言的恐惧,更害怕面对霞妃和傅灏,所以,终日郁郁寡欢。
但自那天初醒时见过傅灏,直到今日她都没再看过他,她又不禁担心起他的腿伤,还不时告之太医医治方式,麻烦他们代她前往为他诊疗,幸而傅灏都还满配合的,让她放下一颗心。
今天将是她康复后首次去看他的日子,在心情忐忑不安下,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才不会发生争执。尤其近来宫内流传着十一阿哥欲收她入房的消息,更让她惶恐不定。
端着医盘,她来到已好几天不曾踏入的「灏睿宫」,于霜多么希望他不在里头,如此便可暂且逃过面对他的尴尬。
但事与愿违,一进宫,她已看见待在香榭亭前逗弄着他所豢养的金丝雀的他。
「你来了?」他拿着一支竹棒,与笼内的鸟儿嬉戏着,头也没回地问道。
于霜怔忡不已,震惊于他居然有那么敏锐的耳力。
「回屋里去吧!我来为你针灸。」她静默地说,尽量维持处变不惊的能力。
「哼!你就不会换句词儿吗?每回一来不是说上药,就是针灸,真闷。」他丢下竹棒,霍然旋身,看着站在他眼前已回复红润脸色的于霜。
「我不明白你想听些什么?」她微垂眼睑,长长的睫影映在颊上,显现她柔怯的模样。
「很简单,你可以说……你想我、爱我之类的话啊!」他抿唇一笑,笑里满是虚伪。
「求你别再说这些话了,也别再玩弄我的感情,你贵为阿哥,能不能斟酌自己的言词?莫非宫里的人都是这样跋扈吗?」
天!他是嫌她被霞妃整得还不够凄惨?为何还老爱欺侮她?
「没错,我就是跋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玩弄你的感情?原来你真的对我日久生情了?或是在我情欲之手的撩拨下爱上了我?」
傅灏一双沉瞳掠过一抹掠逝的幽光,彷似他难以捉摸的诡变心思。
「你──」对于他暗含轻薄的戏侮之意,于霜无法反驳,因为,她发觉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心也渐渐不再是自己的……但曾经历过感情的背叛,她已不能安然面对令自己心动的男人,害怕自己将会承受不起另一次伤痛。
尤其是他──这么一个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他不会属于她,永远不会……
「我希望你收回这些话。」她捧着医盘走上香榭亭,径自将他推进屋内。
「你还是那么倔?」他俊野的脸上的邪意更炽、笑意更狂。「你忘了,过不了多久你便是我房里的人了。」
她瞪了他一眼,咬着下唇道:「如果你放我自由,我会很感激你,一样会尽心把你的腿伤给治好。」
于霜半蹲在他面前,从医盘上翻开一只绒布袋,里头排列了许多支细针。
「又是这个?」傅灏眉一挑,很不习惯它们扎在他身上的感觉。
「这又不会疼,别装出那种表情,况且,它对你的腿伤很有帮助。」于霜说着已顺手拿起一支针,往他的章门穴扎下。
他半瞇着眼,阴邪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它不疼,但这一扎,总得许久不能动作,还真无聊。」
「别说话,再来的这根针要刺在腿骨上,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会稍有酸麻的感觉。」以往为了打通他的血脉,针灸都作用于上半身,但今天,她打算试试他下肢的反应是否有进展?
于是,于霜拿起一支针,对准他右膝的阴谷穴刺入。
突地,傅灏的右腿抖动了一下!他双眼圆瞠,难以置信地发觉这一针下去,他的腿竟能如她所说的一般,感到一丝酸麻疼痛!
「我……」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他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于霜笑了笑,颇有自信地说道:「我知道你有感觉了,这对你我来说,都算是好的开始。」
直到现在,傅灏才真的佩服起她来。受伤至今,他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两只腿还是活的。
「我想我可得绑着你不可了,有你那么好的大夫在,我怎能放你走!」傅灏阒暗的眼勾魅着她无措的眸,让于霜扎针的手突地一抖。
「我会负责将你医好,但你不能硬要绑着我,我不要没有爱的约束。」她突然嚷出。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在与自己的心抗争,要自己别爱上他,不能爱上他,但辛苦了许久,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枉然。
唯今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故作冷漠了。
「爱!你要我的爱?」他扬眉大笑。
「我……我……我不会自不量力,你可以放心。」
于霜拧着眉,扎下最后一根针后,便开始收拾医袋,捧起医盘准备离去。
「等等,陪我聊聊。」他牵动着唇角。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诊疗时间一到,我自然会过来。」她伪装坚强,不容许自己又在他面前软弱。
「如果我硬要留你下来呢?」他笑意盎然的问。
她的胸口一抽,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又要拿一大堆理由来威胁我?」
他笑得更恣意潇洒,「有何不可?」
傅灏发觉自己似乎从没了解过她,他突然想知道她是打哪来的?和欧阳呈祥又是什么的关系?
「你想聊些什么?」看样子她是妥协了。
傅灏好心情地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别一直站着,坐下来聊啊!」
于霜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下意识,她已无奈地坐进他身旁的椅子。
「你是哪人?」傅灏手摇羽扇,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勾魅着她。
「江南人。」于霜别开脸,将眼神调到窗外的小花园,有意躲开他那吊诡的梭巡。
「江南!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我们北京呢?」听她这么一说,傅灏吃了一惊,江南离北京可是有好长一段距离啊!
「这……」她的目光又从窗外拉了回来,盯着自己交拧的双手,半晌之后,依然说不出话来。
那不过是她今生最愚蠢的行为,为了一个没良心的男人自杀,教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就连姜颖,她也未曾向她透露啊!
「怎么?不肯告诉我,还是有难言之隐?」看她那副慌张又踌躇不定的表情,他更有兴趣了。
「你没有权利知道。」于霜沉静地回道。
「如果我想知道呢?」傅灏并不想放过她,硬是要逼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你怎么可以强人所难?时间不早了,我得离开了。」
于霜站起,正打算快步从他眼前走过,哪知傅灏却一把拽住她的皓腕,使她双手一松,医盘整个落了地!
「你──」于霜凝视着他,秀眉紧蹙,「你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傅灏黯深的眸与她对峙,语气淡得几近冰冷。
面对他忽冷忽热的脾气,她不禁又恼又气!
「你别无理取闹,我劝你别轻举妄动,别忘了你身上还扎着针。」
凝注着她火红的娇容,他冷峻的唇角乍现一抹诡异的笑痕,「我说过,从今后你得喊我十一爷,怎么又忘了?」
于霜浑身一僵,咬着牙说:「十、一、爷,这下你可以放手了吧?」
傅灏冷笑地望着她倔强的小脸,忽地抽开手,却未置一词。
她看着他那抹吊诡的笑容,心口陡地一跳!却也把握这个机会,连忙捡起医盘奔出了「灏睿宫」。
傅灏看她急奔而出的背影,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有把握会让她完全臣服于他,一辈子无怨无悔地伺候他。
时光飞逝,自从傅灏的双腿有了知觉后,又过了一个半月。由于这段期间遇上年庆,大伙忙着迎春过年,更因为霞妃为他俩排过八字,得过二月才有好日子,便将他与于霜的喜事暂且搁下了。
很快地,今日已是元宵,傅灏却在这时突听闻皇阿玛将于晌午在御书房约见众大臣上而讨对付乱党的策略。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立即命小春子将他推往御书房参与这项会议。
当他一出现,除了皇上震惊外,就连众大臣也愕然不已。
据说,十一阿哥自从受伤败北归来,便自暴自弃,已许久不参与政务,今日见他主动前来,大家都是又惊又喜。毕竟,在众多阿哥当中,他可是最睿智沉稳的一位,大伙已一致认为他定是未来东宫太子的唯一人选。
「傅灏,想不到你会来这儿!正好,朕有事想问问你呢!」皇上立即命身旁的太监引他入内。
「皇阿玛,孩儿听说您已撤除负责歼灭乱党的数支兵队,孩儿觉得不妥。」这消息也是傅灏于前阵子由小春子口中得知的。
皇上叹了一口气,「灏儿,你也明白,朕虽然掌握江山、统领天下,身边将才也不少,但唯有你是众大臣所推选的翘楚之首,如今你的败绩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所以,我才打算暂时收兵,择日再次举攻。」
傅灏闻言,握着椅把的手紧紧一捏,眼底亦泛出了重重恨意。事实上他并未战败,只是中了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