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信老夫?」算命先生白眉轻挑的看著她。
「不是,」她迅速的摇头,「只是……」只是翼至今仍生死未卜,她要如何喜事将近?何况她已下了决定,今生除了翼,绝不会不嫁他人。
「姑娘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要老夫为你卜上一卦?」算命先生若有所思的问。
喜儿愣愣的看著他,挣扎了一会儿,终於点了点头。
他拿来签桶,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然後放到她面前。「请姑娘抽支签。」
喜儿抽支签给他。
「姑娘想问何事?」算命先生问。
「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他是否平安无事。」喜儿放在裙上的双手紧紧地捏握著,表情严肃,整个人显得既紧绷、担心又害怕。
看了眼她抽起来的竹签,算命先生抬起头来。「老夫可否借姑娘的手心一看?」
喜儿将紧捏的双手放松,伸到桌面上摊开平放。
他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她的掌纹,才又抬起头来,不疾不徐的开口,「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真的吗?!」喜儿惊喜的问。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吗?」一旁的婵娟也忍不住的惊问。
「两位姑娘不信老夫?」
「信信信!」婵娟忙不迭的点头,即使他是胡说八道,她也要点头说信,因为这是从少庄主出事之後,小姐第一次有此明显的情绪表现。
「太好了,小姐!奴婢就知道少庄主一定会没事的,太好了、太好了!」她兴奋的叫道。
喜儿用力的点头,眼眶遏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婵娟也跟著红了眼眶,她伸手将小姐拥进怀中,不断地哑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小姐,这真是太好了……」
第二十章
夜凉如许,银河横斜,弯弯的月亮从云端里钻了出来,在这个盛夏的深夜里,喜儿失眠了。
自从那夜听了算命先生所说的话之後,她便日夜期盼著他的出现。然而从那天起至今都过了好几天,他却仍然音讯全无,点点希望之火才窜起小小的火苗,转眼似乎又要熄灭。
他真的有惊无险,真的大难不死吗?
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该不会跟半年前那个假道士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喜儿整颗心都凉透了,绝望就像张无形的网一样,将她紧紧的罩住,让她呼吸困难,痛苦不堪。
「翼,你在哪里?」她痛苦的低语,觉得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在遇见他之前,她有梦中的翼陪伴,在遇见他之後,真实的翼让她亲身领略心动与聿福的感受,可是自从他出事之後,她却同时失去他们俩。
梦中的翼就像现实中的翼一样消失得彻底,不管她如何拚命的想寻找,始终都找不到他们任何一个。
「翼,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她趴在窗边,望著星空,想像著牛郎织女的相会,不知不觉间就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风拂来,树影摇晃,轻掩的房门被人由外轻轻地推开来,一道高挺的人影轻俏的探进房内。
人影在望见趴在窗前那抹孱弱的身影时,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是失踪了三个月的简翼。
那日跌下山崖时,他勉强用体内最後一股真气护住自己,所以在摔落地面的瞬间,他其实是有感觉的,只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片黑暗。
当他再次醒来,人已在一处山洞里,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救了他。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身上有多处骨折,伤势颇为严重,但是最严重的却不是外伤,而是毒气侵入肺脉所造成的内伤,这才是致使他连两个多月来,动弹不得的主要原因。
他当然知道大家一定都挂心著他的安危,归燕、如箭他们更是没找到他的尸首,就断不会放弃寻找他的希望。
可是他伤得动弹不得,怪老人又除了医治他,便对他不闻不问,他自然无法传递出任何关於他的消息。
十天前,他发现自己的四肢终於可以动了,不再软弱无力的施展不出一点力气。他立刻留书於山洞中,这才匆匆的离开山洞,重返世俗。
在踏进幽州城门前,他就与归燕和如箭不期而遇,从他们俩口中,他得知自己出事後这段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事,包括他那三胞眙姊姊终於长大懂事,不再只会吃喝玩乐,并开始学习经营之道,虽然结果令人有些不敢领教,但至少她们已懂得赚钱的辛苦,不再挥霍无度了。
还有,孟君仪大人终於决定下嫁给京城第一才子向东逵,以浇熄太子对她的期望。说她不识好歹也罢,说她违背传统礼法也行,她就是无法忍受多女共事一夫,所以向东逵此生注定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了。
除此之外,金大富将传说中的玉镯献给朝廷,在江湖上引起一阵骚动。长啸帮有死灰复燃之迹象,上百名余孽却在一夕间被砍杀大半,更是在江湖上掀起一阵巨大的恐慌,黑帮人人自危。
还有就是喜儿为他憔悴的事了……
她瘦了好多,原本不丰腴的脸蛋变得更瘦削了。简翼心疼的看著她,忍不住轻触她的脸。
听说自他失踪,杳无音讯後,她就染上嗜睡的习惯,多数时间都窝在房里睡觉,鲜少踏出房门。那为何她眼下的阴影还会这么的深?
他的喜儿,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让她吃苦,他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男人,真的很糟糕。
喜儿被某种动静惊醒,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几乎让她思念了一辈子的那张脸。
「翼?」她沙哑轻唤,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作梦,还是怎地?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他哑声说。
「真的是你吗?你是真的吗?」她一动也不敢动的,很害怕自己一动,眼前的美梦就会破灭,消失不见。
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将她的手拿到脸庞,让她碰触自己,感受他的体温与存在。
「是我,我回来了。」
喜儿目不转睛的看著他,柔嫩的粉指缓缓爬过他的脸颊、下巴,然後他的唇、鼻、眼。这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真的是他吗?
「我是在作梦,还是你真的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泪水开始在眼眶中凝聚、盘旋。
「我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
泪水缓缓滑下她眼眶,她仍目不转睛的看著他,眨也不眨的。
「我有听你的话,一直在等你。」她告诉他。
「我知道。」
「我一直都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叫我一定要等你,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没有哭。」
「我知道。」他轻拭她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温柔的说。
「我没有哭,不管别人跟我说什么,我都没有哭,不管人前人後,我都没有哭。我告诉自己,在没看到你的尸体前绝对不能哭。我没有哭,真的没有哭。」
她坚强的对他微笑,不断地对他说著自己没有哭,泪水却不断地从她眼眶中淌下来,一滴接著一滴,每一滴都烫痛简翼的心。
他再也受不了,猛然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
「你可以哭,没关系,你可以哭。把你的害怕、恐惧、担心全部都哭出来没关系,你哭没关系。」他紧紧的抱著她,哑声对她说。
喜儿乍然急喘著,先是哽咽了下,接著终於放声大哭,将长期压抑在内心里的不安与害怕全部宣泄出来。
她紧揪著他的衣衫,将脸深埋进他怀里,将压抑在心里的悲伤、痛楚、害怕放声大哭出来,直到哭得没有声音、没有力气,她这才慢慢地停止哭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他将脸埋进她秀发间,道歉著。
她只是张开双手将他紧紧的抱住,在他怀里摇头。她知道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身不由己,才会拖了这么久才出现,他的伤……
「你的伤……」她猛然抬头问,却因为语音沙哑难辨,让人只听见前三个字而已。
简翼却知道她想问什么,「没事,都已经好了。」他微笑,轻声的安抚她。
「让我看。」她认真的,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没办法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完全放下心来。她想知道他的伤势,只有亲眼确定他所受的伤真的都复原了,她才能放心。
「喜儿……」他有些为难的望苦她。
要知道,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下於十处,而且分布在身体四处,她若要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将衣衫脱下来,可是这么做……
「让我看。」她再次开口,语音仍旧沙哑,却多了分坚持与倔强。
看著她坚定的神情,简翼轻叹了一口气,退後一步扯下腰巾,再脱下上衣,露出他结实,古铜色,却布满许多新疤的胸膛。
喜儿喉头一紧,眼眶又迅速地囤积起一摊泪水。
「别再哭了,我真的没事。」在她眼泪掉下来之前,他温柔而平静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