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什么神医!为的只是要搭救风步云!哀家就不懂,只不过是个捕头,犯得着你们一个个来求情?三代忠良又如何?勾结匪类就是该死!」
「风步云虽然只是个捕头,但他平反了很多民间冤情,是百姓们心目中的青天,所谓的『结交匪类』也只不过是右丞相的一面之词;北夷战王虽然非我族类,但并未做出伤害金陵之事。」
「你也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可异!倘若北夷人并不觊觎我金陵皇土,那么边关那些小镇百姓群起造反的事情又该算在谁头上?」
「要算,也该算在李抗远头上。」
「你!大胆!」皇太后怒极,蓦地一拍,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泡在热水里,模样不伦不类至极。
「母后,李抗远无力抵御外敌,几个小镇百姓群起造反乃是关外紫微神宫所为。李抗远无能,竟将这件事情算在风步云头上,说起来原本造反的人和该更多,还是风步云与王药儿解救了那次危难。」
「反了反了!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孝文帝微微抬起下颚,也意外自己竟敢这么说话,但说出来之后他的心却平静了。
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他活在母后的阴影下,一举一动全受她的限制,他就像个玩偶,任人操纵。而今也该是他反扑之时,此时再不做,将来恐怕再也无机会翻身。
「母后,您近来凤体欠安,不需要再操劳国事了,待药王为您诊治之后,您就好好歇息吧,国家大事儿自会拿主意的。」
皇太后一怔,透过帘子,她看见皇上直起了腰——他从来从来都不曾在她面前挺直过腰身,三十年来他总是低着头,总是只会回答:母后您作主。而此时此刻的他,竟抬起头来了!
他的样貌……多像当年那个负心绝情的男人!
皇太后长叹一声,幽幽然,满腹无可言喻的辛酸苦涩。
「王药儿到!」
不久,几名宫女领着一名女子缓步走进了贞德宫,正在服侍太后的小宫女如意见到来人,不由得嘻地一声笑出来。
皇太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她素来宠爱的宫女正在窃笑,她只是抬起头望着那做宫女打扮的女子。
「妳就是人称药王神医的女子?」
「民女王药儿。」
「为何不叩见?」
「这天底下有大夫叩见病人的道理吗?」
皇太后撅撅然挥手。「罢了罢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哀家也不想再计较了……妳真能治好哀家的病吗?」
「能。」
「妳不怕妳治好了哀家,哀家反过来杀了妳跟风步云?」
药儿微微一笑道:「那也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太后身边得有人才能做这件事。」她停了一下,眼光温柔地凝视着她。「要杀光这宫里的人,对民女而言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妳威胁我?」
「民女不敢。民女只不过是据实以报。」
世道果然变了,眼下这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的百姓也敢当着面恐吓她。
皇太后惨然一笑,不再说话。
把过了脉,药儿叹口气,先在热水里下了些粉末,接着缓缓开口:「太后中的毒十分奇特复杂,现下虽然可以暂时止痒,但想要返璞归元却需要长时间的调理,请太后记住一年内不可动怒、不可嗔喜,配上民女的药方慢慢调理,一年之后即可完全康复,若太后做不到,只要动了真气,不出三天,腐毒就会攻心,届时再找民女来也没有用了。太后,您明白吗?」
至此,金陵王朝的碧庄皇太后已经完全输了。
她黯然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离开。
离开太后的寝宫,孝文帝正等着她们。
孝文帝对他们微微一笑道:「几位可以到天牢接风捕头了,请转告他,如果他愿意原谅朝廷这次的疏忽,朝廷随时欢迎他回来,金陵百姓依旧需要他这位神捕。」
「谢皇上……」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落幕,药儿还有些怔忡。
「走啊!还怀疑什么?!」旁边的小宫女推推她,笑嘻嘻地挽起她的手。「咱们快去接风步云!」
才走到宫门口,孝文帝却又开口了:「路公子,朕已经通知『那位侍卫』到天牢与各位会合,你不用再回去找他了,那秘道早上朕已经命人封了起来。」
拾儿停了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都说这皇帝是个傀儡?
怎么傀儡原来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啊?
第八章
天牢前,禁卫军静静地分立两旁,夕阳余晖之中,他们的表情显得无比肃穆。
风步云踏出了天牢,无言地仰望着头上的青天。
「奉主人之命前来恭送风总捕头、战王、药王!」几名白衣宫女笑吟吟地立在他们身前,手上捧着几只锦盒。
「主人有命,风总捕头与战王委屈许久,这是主人的小小心意,请两位收下。」
「不用了。」
战王有些气闷。这一趟来金陵,他们的形迹竟是处处受到监视,完全落居下风的感觉糟糕透顶!
「为何不收?不要白不要啊!」拾儿笑嘻嘻地捧过锦盒。
「别拿,小心他们又使诈。」药儿提醒。
「药王请放心,主人命奴婢恭送几位出宫,主人言而有信,绝不会再加害各位!」
「那些都不重要了。」风步云微微苦笑,回头凝望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唉,不堪回首。
「咱们走吧。」
「他们要跟着咱们出去啊?」
拾儿看着禁卫军们,他们身穿铠甲、手持利刃,怎么看都不像「欢送」队伍,倒像是押解人犯的。
「不用他们送!」
战王撮唇长啸,顿时四面八方跃入一整群黑衣勇士,而最神奇的,是他们竟然每四人扛着顶小轿子,那轿子精美小巧,每座堪堪只容得下一人。
禁卫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得呆了!他们手握着刀刃,不知道是该围上去?还是该不动声色?
他们完全无法想到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又怎么能带着这些小轿子躲在皇宫之中随时待命!
「上轿吧!」
等他们四人上了轿,十八名黑衣武士刷地腾空而起,竟就这么抬着轿子跃上了金陵皇城的飞檐,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就是『骠云十八骑』……呵呵呵呵!好一个战王,你倒是给金陵来个回马枪……」不远处的书生轻摇着蒲扇,含笑目送四顶轿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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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离开了金陵皇城,天黑之后他们已经距离皇城遥远,为了怕碧庄太后反悔,他们彻夜赶路,一直到天明之时终于到了「风凌渡口」。
金陵过往以武力立国,所以与其他城邦不同的是金陵王朝首都距离边关并不远,一来方便朝廷派兵遣将,二来也是提醒历代皇帝居安思危的重要。
风凌渡口再过去三五天的路程,就是边关了。
「战兄、拾儿,大恩否言谢,这杯水酒是风某敬两位!」
「风兄客气了,是朋友就别说『谢』字。」战王微笑领受了这杯酒。「对了,不知道风兄与药王今后如何打算?」
风步云涩涩一笑。「眼下也没什么打算,只是觉得很倦。我跟药儿商量过,她也不想回药王谷了,所以我们想出关,回飞云山上去探望我师父,也许就此定居飞云山也说不一定。」
「飞云山在哪里?」拾儿好奇地问,她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全然没注意到战王那不赞同的眼光。
「飞云山离边关还有一个半月的路程,很远、很偏僻的一座山,以前的人总说山上住着神仙,是天外仙境。」风步云微微一笑,想起小时候在山上过的日子,突然觉得无比向往。
「你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拾儿有些沮丧。「可是我们才刚刚见面!」
「反正你们也一样要出关,不如先到关外本王的战营中稍歇几天,也好让拾儿跟王姑娘好好叙叙旧,如何?」
「好啊好啊!」拾儿开心地拍手,正要拿起下一杯酒,战王却拦住了他。
「别再喝了!」
「大哥!人家跟药儿久别重逢很高兴啊!」
「再喝下去你要变成酒鬼了!」
拾儿吐吐舌头,果然不敢再喝酒。
药儿微笑。「原来战王与拾儿义结金兰了?」
「嗯,本王想带拾儿回北夷,我母亲看到他一定会很高兴。」
「咦?我说了要跟你回北夷吗?」拾儿故作姿态,眼神却写着兴奋愉快。
「你不跟大哥回北夷,难道要跟风兄王姑娘一起上飞云山?」
「那也未尝不可啊!」拾儿耍赖地看着药儿。「药儿姐姐,妳不会不让我跟吧?」
「傻瓜,当然不会。」
「你看!如果我真要上飞云山,药儿姐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拾儿说着,手臂搭上了战王的肩膀,这原是他们在皇宫中常做的动作,但这次战王却轻巧地避了开。
拾儿眉头一蹙,有些被拒绝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