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上风大,树影摇曳,不断发出呼啸之声。风穿过树林、穿过厅堂,阵阵妖异鬼魅的声音四处流窜。
远方传来女子嘤嘤哭泣之声,泣声随着风飘来,忽隐忽现,听来令人不由得感到阵阵凄凉、阵阵恐怖。
他们三人在鬼火的引导下慢慢走进冥王殿,他们心中充满了不安,却仍强自打起精神。
冥王府连布置都是如此的诡谲恐怖!整座宅子飘动着无数的白幕,风一吹,白幕便四下晃动,显得鬼影幢幢。
冥王殿上四周摆放着各式雕像,不知刻这些石雕的是哪位巧手神匠,石雕神态栩栩如生,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龇牙咧嘴,有的愤怒咆哮,有的痛苦狰狞。
石雕全是南蛮士兵模样,间或几个穿著华丽铠甲的,看上去竟像是领兵的军长。他们手上都拿着兵器,铄铄闪着寒光。
在石雕们的注目之下,他们穿过了厅堂,不远处,冥王大殿正前方倚坐着一个身穿白袍的老人。
他浑身是白,连头带也是白色,脸型瘦而尖,形容枯槁;他双眼深深凹陷,脸色一片死白,白色长袍穿在他身上像是一块白布,隐约透出白布底下的身形,而他那双冷电似的眼睛闪烁着阴郁锐利的寒光,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药王老毒鬼,死了么?」冥王说话了,声音十分沙哑低沉,让人几乎听不清楚。
药儿走到殿前静静地望着他。「是。」
「老毒鬼几个徒弟老夫都曾见过,妳这小女娃想必就是老毒鬼当年爱人所生的孩子吧……」
药儿眼神黯了黯。「是……」
「上前来让我看看。」他命令道。
药儿依言往前走丁几步,走到冥王面前抬起头。
眼前的老人看起来极为苍老,老得很难相信他会是与药王同一辈的人物;他看起来已油尽灯枯,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外,其他部份似乎都已如风中残烛。
「嘿嘿嘿嘿……」
这笑声令在场所有的人全都不由得心惊!那笑,它阴恻恻的,一种冷冽入骨的阴寒感不觉油然而生!
「好个小娃儿,果真长得如花似玉……老毒鬼得女如此,也不枉此生了……」他说着,朝她伸出颤巍巍的手。「妳,还是恶婆的徒弟,对吧?」
望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药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自若的平淡容颜,她略显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是……」
「妳怕我?」
「不……不怕……」此时此刻,只能撒谎,只是她平生不曾说过谎,于是连两个字也说得支离破碎。
冥王缓缓起身,等他站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他极高,甚至比风步云都还要高上许多。只是也极瘦,白袍底下只剩一把骨头,风吹动白袍,更显得诡异,活似一把会走动的骨头。
「妳可知道老毒鬼十几年前已经将妳许配给我儿?」
「知……知道……」
冥王又笑了,这次笑得无声无息,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睛在药儿身上不住地来回打量。「只可惜我儿命薄,无福消受,但冥王既然已经许下承诺,就不会更改——」
药儿猛然抬头,她几乎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她不相信,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师父会同意冥王所说的话!
「妳,将成为本王的妻子。」
「不……」
药儿来不及回答,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着冥王那张消瘦得仿佛骷髅的脸。
那声「不」,是风步云说的。他大步向前,想象过去一样将药儿的身子护在自己身后,但是却做不到!他与药儿之间竟挡着一堵看下见的墙。
「不!」他终于狂怒咆哮!双掌使出毕生功力猛地往前重击。
轰地一声巨响,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
冥王与药儿的身影渐渐消失,他看着冥王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握住了药儿的手,而药儿竟然没有拒绝!
他不断地奋力发掌,不断地捶着那看不见的墙,只是,那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只能看着药儿渐渐消失,只能听到自己愤怒的咆哮声在冥王殿中不断回响。
「药儿!」
第九章
战王微沉吟着,粗犷的面容里透着几丝兴味,他一双虎目精光炯炯,薄薄的唇角衔着一抹笑。
这下,他可以清清楚楚看个够、看个过瘾了!
眼前男子身长九尺有余,虎背熊腰、英硕壮伟,面容粗犷伟俊,一双虎目神光湛湛不怒而烕,玄铁黑甲下的一身纠结肌肉,果真是前所未见、壮伟无双的男子汉!
看着他,路拾儿忍不住要坐直了身子、挺起略嫌清瘦的胸膛,只不过,尽管他坐得如竹竿似的直,胸膛挺得连腰都酸了,在战王眼前仍如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一般,显得单薄又瘦弱。
「药王是你的妻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怎么?不成?」拾儿抬头挺胸,睥睨群伦似地瞅着他。
「药王是个几十岁的男人。」
「哼!就说你是井底之蛙!」拾儿冷哼道:「我家老主子已经死了。」
「你家老主子?」
拾儿脸上一红,更加的理直气壮。「我从小都那么叫他的,叫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罢了。」
「那么你的『妻子』是新任药王?」
「没错!」
「药王的几个徒弟怕不都够资格做你的爹娘了。」
「井底之蛙、井底之蛙!药王有五个徒弟,他最宠爱的正是我的妻子王药儿,所以临死前将药王之位交给我的妻子接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新任药王此刻人在何处?」
「在阴山冥王府里。」
讲到这个,拾儿的气势立刻低了,他咬咬牙,阴沉着一张脸道:「我家老主人的几个徒弟叛变,所以命我们妻子上阴山向冥王求救,打算借冥王的力量夺回药王谷,谁知道会遇到你们来围山!」
「所以你这是代你妻子过来打探军情?」声音里那抹笑意还是没有消失。
「没错!正是如此!」拾儿跳了起来点头称是。「你快快招来,为何领兵包围阴山?」
「为何?自然是打算上阴山冥府去。」
「上就上,干啥劳子用这么多人?」
「你是小孩子,当然不懂。」
拾儿脸色立刻一变!倨傲地瞪视着他。「傻大个,你娶老婆没有?」
「本王尚未娶亲。」
「哼!你连老婆都没有娶,还敢称我为『小孩子』!」
战王眼底的笑意一直一直都没有退去。
「说的也是。既然路兄你的夫人也在山上,那么你可要随我上阴山?」
「你要打上去?」
「本王如果要率军打上阴山,早就上去了。探子昨夜来报,有一男两女夜探阴山王今未归,想来其中一名少女应该就是路兄的妻子。」
他这么路兄路兄的叫,叫得他浑身不舒服起来,但是他自己讲的,他都已经「娶老婆」了,被称为「路兄」何奇之有?
「路兄?」
拾儿忍耐地嘟囔两声。「当然好,不过我还有一个同伴,他也得跟我一起去才行。」
「既是路兄的同伴,自然也是本王的同伴,当然可以同行。」
「我去叫他来——」
「不用了。来人,有请金三爷。」
拾儿的下巴顿时掉在地上!门口进来的彪形大汉,可不正是金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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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嫁给你。」
凤冠霞帔端正放在铜镜前,透着那片光滑的铜镜,她可以看到冥王的身影远远地坐在房间的另一头。
「妳既然来了,又怎么由得了妳?」
药儿冷笑。「只不过是一死而已。」
「死?」
冥王桀桀怪笑。「妳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吗?这是酆都冥王府,死人与活人对老夫来说无多大的差别,妳要是死了,更是我货真价实的『冥后』,岂不是更好。」
「那我就毒烂自己,让你娶一个皮肉俱烂、半死不死的鬼新娘。」
冥王那阴冷的眼微微瞇了起来,因为这句话刺中了他的要害。他看上的正是药儿的美貌无匹,若是她毁了容貌——
「对本王而言,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该明白。」药儿回头,第一次透出身为「药王」的倨傲。
「妳这又是何苦?」冥王叹口气,温言道:「当年老夫的确曾与尊师立下婚誓,只不过我儿不幸早夭无福消受,如今老夫代替儿子迎娶妳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并无不妥。妳想夺回药王谷不是么?只要妳下嫁于老夫,莫说是药王府、冥王府,就算妳要金陵皇城的紫禁大殿,老夫也是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我师父命我来此求助于您,并没有说要我委身下嫁,更何况小女子心有所属,前辈何必苦苦相逼?」
「心有所属……哼,便是在大殿上鬼吼鬼叫的那名书生?当然!他比起老夫不知风流倜傥多少倍,更兼之年轻力壮,妳小小孩儿涉世未深才会给那皮相所诱惑。老夫敢言,那书生在老夫手下恐怕连十招都走不过。更何况……床第之事那年轻人懂得什么?老夫才是个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