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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系的镇系之宝——何硕文,绰号荷花,高风亮节,绝不为任何美色利诱而动摇。
但此刻,何硕文正躲在个人研究室里,凝望手上一张旧黄的照片,那照片被小心地保护在木质相框里,而相框斑驳点点,看得出来因为长年频繁的指印沾染,已让上头的木漆磨损不少。
照片上的女孩有一张秀致的容颜,笑的时候嘴边还有个漂亮的酒窝,始终维持着那一抹当年迷住他的微笑。
何硕文看着她,还是大学生时,他就看着她,念硕士时也看着她,读到了博士时依然看着她,现在他已经是电子系的教授了,还是看着她。
「对不起……」他对着照片中已逝去的女友忏悔。「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忘记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变,即使你已经不在了,就算寂寞,但我还是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看别的女人,不对任何人动心……」他脑海里突然浮起温煦俊俏的面孔,还有两人唇齿相濡的灼热,让那张俊美无俦,连颦个眉都要让一堆女人揪心洒泪的忧郁面孔猛地变成了黑面菜。
胸口的悸动说明了他对男人有兴趣的倾向,这个事实让他脑袋打结,脸皮抽筋,整张脸蒙上森冷的阴影。
当时在毫无预警之下,他被强吻了,但这却不是造成他低潮的主因,真正造成他低潮的原因是那来电的感觉,他该感到可耻和恶心才对,事实上却是——
没有!
天杀的没有!不管他如何克制,总抹不去那一吻在他内心烙下的震撼,心湖激起了狂涛浪花,全身细胞好似被烧灼一般退不去那股炽热。
这是不对的!他该死地警告自己!
理智在压抑内心不正常的欲望,他妈的心动在干扰他长年的静心修为,身不由己地为那个亲吻给揪得一颗心猛跳,这个事实将他给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会的……不会的……」他打死不承认自己对男人有兴趣!却又因为发现自己对人家有感觉而感到毛骨悚然。
绝不可能!一定是禁欲太久了,或是最近太累了,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他用力甩头,试图把那该死的感觉给甩出脑海外,巴不得自己有选择性的失忆。真不想在活到了三十岁的年纪,才发现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过去不管多少条件优秀的女人向他示好都不为所动,没想到一个吻就让他变得饥不择食,而对男生产生兴趣……
寒意,凉到了头顶。
醒醒!快醒醒!回头是岸啊!他用头撞着书柜,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堂堂一名高风亮节的教授,怎能有此心态?
不行!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爱上男人!
这是一个错误,严以律己的他,无法接受自己这种变态的心理。
非纠正这个想法不可!
对!做得到的,绝对可以做得到……蓦地,温煦那含情脉脉的爱恋眼神,又溜入他的脑海,搞得他一张脸排红热烫。
天哪——
再一次,何硕文的铁头猛敲着书柜,这是他这辈子,头一回失去了冷静。
第六章
当邵瀚推门进来时,所看到的就是好友被附身起乩,用头猛撞书柜的情景,一时傻眼。
「你在做什么?」
何硕文人一僵,瞪着站在门口的邵瀚,也停住了动作。
两个大男人见鬼地瞪着对方,何硕文除了浑身僵硬,还有一脸尴尬。
「这个……我……」他正要编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何有此怪异举动时,邵瀚率先见鬼地开口。
「你何时练起铁头功了?」
何硕文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懊恼地摆手,吐了两个字——
「没事。」
大学好友兼好兄弟的邵瀚,玩味地打量他这位今天看起来有点脱轨的好友,以往给人的形象向来就是温文儒雅,一丝不苟,服装整齐,沉着稳重,井然有序,条理分明,总之,在他身上只会看到好的成语,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头发凌乱,浮躁不安,脸红气喘,心事重重,怎么看都脱序了。
「你的样子,活像老婆要生小孩似的。」邵瀚扬着俊浓的眉,没事?没事才怪!
何硕文调正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再拉正脖子上的领带,沉稳的语调里听得出粉饰太平的压抑。
「我才不像某人,平常表现得老神在在,结果老婆生孩子时,紧张到失去理智要砍人。」
他还记得,当邵瀚的老婆娇娇在产房呼天抢地时,邵瀚激动得想冲进去砍了医生和护士,还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拖活拖着邵瀚,才没让这位急疯的准爸爸,做出他这一生第二件失控的事,而第一件失控的事,当然就是舍弃花花公子的英名,娶妻「从良」。
「你还好吧?」邵瀚自动拉了张椅子到他旁边坐下,双眼盯着好友打量。
「因为精神有点涣散,才想说撞撞柜子看能不能清醒一点。」避开邵瀚探询的目光,他立刻转移话题。「倒是你,老婆刚生完小孩,不好好陪她,来我这里混什么?」
一提起此事,邵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兴冲冲地拿出照片,搭着好友的肩,洋洋得意道:「来来来!给你看我儿子的照片,看,多可爱啊,瞧,这脸蛋多像我,将来一定是个大帅哥,还有这拳头,握得可紧哩,力气一定很大,看他的脚,简直跟我同一个模子,看那鼻子……」就跟全天下刚当爸爸的男人一样,邵瀚也不例外,滔滔不绝地献宝,把自己的儿子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
何硕文看着照片,那是从医院育婴房外隔着玻璃照的,刚出生的小婴儿看起来都一样,五官皱在一块儿,皮肤泛黄,活像一只猴子,根本谈不上漂亮可言,看好友脸上得意及兴奋的表情,何硕文禁不住会心一笑,邵瀚真的改变了。
曾经是花心名扬四海,红粉知己满天下的邵瀚,如今也会出现这种有子万事足的幸福表情,不枉费自己曾经为了纠正他花心的行为,而多年苦口婆心地劝着。
好友高兴,他也为对方开心。
「是呀,很可爱。」他频频点头,与邵瀚分享为人父的喜悦。邵瀚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干儿子,照片里的小天使暂时扫去了他的阴霾,遗忘了自己刚才还想撞墙死了算了。
「羡慕吧?」邵瀚得意问。
「羡慕羡慕。」他从善如流地回答。
「你也赶快生一个来玩玩。」
「跟谁生啊?」
「交个女朋友啊。」
「没兴趣。」
每次—提到此事,两人的对话不外乎如此,邵瀚也习惯硕文打哈哈的方式了,反正这人哪次不是这么回答,不是没兴趣就是忙得没时间,整天窝在研究室里K书写论文,真担心他变成永久的书呆子。
「既然对女人没兴趣,就找个男人吧,好歹有个伴。」他打趣地说,这当然是玩笑话,他一向口不择言惯了,随便说说而已。
想不到此话一出,何硕文便僵掉了,原本松弛的身子突然变得紧绷,这异常举动,经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传给了邵瀚。
邵瀚也一愣,转过头盯着好友刷白的神色,那表情活似家里有死人,清楚写着「世界末日」。
「怎么了?」邵瀚也愣住。
「没事。」何硕文不自觉地将脸偏向别处,刻意淡然的语调,无意中透露了「歹志大条」的严重性。
他越不看向邵瀚,越显现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又深切了解好友性格的邵瀚,立刻明白事有蹊跷,他眯着眼,锐利地检视好友脸上那分不自然的神情,他很清楚,硕文为人正直,心地光明,跟自己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也是硕果仅存的清纯好男人,脸上表情一向藏不住内心的波动,而且他这好兄弟不擅说谎,当说谎时,眼珠子总是瞟往别处。
回想刚才进门时好友脱序的撞墙行为,再加上现在一脸的忐忑不安,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之所以如此不对劲,全因为自己刚才不经意说出的玩笑话。
不会吧?那句玩笑话有这么严重?
邵瀚一向有个很性格的毛病,就是犯贱通常不只犯一次。
「你喜欢男人?」他真的只是逗着他玩的,岂知竟换来好友变脸的回瞪。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好友的强烈反应把邵瀚瞪傻了,他从没见过硕文如此激动,忙举双手告饶:「我是开玩笑的。」
当何硕文说出口,立刻察觉自己的口气大冲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沉不住气,第一次是拿头去撞书柜。
他一脸懊恼。「抱歉,我不是凶你,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邵瀚拍拍他的肩,不但不介意,反而大方安慰好兄弟。「我知道我结婚对你打击很大,现在又跟老婆有了爱的结晶,这一世我无法回报你的爱,但下一世我们可以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