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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庭轻吟一声,低敛的眼望进他异常温柔的黑眸深处,那显而易见的柔情教她芳心如醉。她不由闭上眼,温驯地回应着他,争执、顾忌、愤怨,甚至令她心烦不已的“任务”,此刻全变得好遥远模糊,她只想顺从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她渴望他亲昵的抚触。

  柔软的触感,一如上回的甜蜜,他愈吻愈深入,浊热的呼吸,扰乱了彼此的心跳,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么热切地期盼重温与她共有的美好回忆,如果他够诚实,就应该承认打一开始,筠庭就已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对他而言,一直有着不仅止于下属的特别意义,或许他早该承认琬凝所说的话——他是爱她的。

  良久,他结束这令人意乱情迷的热吻,却舍不得放开她,以仅仅一寸之遥的距离深深凝视着她,深邃的黑眸中犹有未退的情潮。

  “筠——”

  “放开我!”理智瞬间涌回脑海,筠庭倏地推开他,步履凌乱地惊退了几步,一脸的慌乱和无措,“你……你怎么可以……可以……”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恼怒与气愤,使她细致的容颜绯红一片。

  他当然不会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之类的道歉词,事实上他当时虽然气疯了,却不后悔冲动地吻了她,他清楚地知道,他渴望拥有她的一切。

  “筠庭,”他一跨步,拉近彼此的距离,试着让她明白他的心意,“我——”

  反射性地,筠庭想也不想,冷不防地扬手挥向他,清脆的巴掌声在冷寂的黑夜中响起,显得格外尖锐刺耳,俊挺出色的面容瞬时浮现清晰的五指印。

  “你卑鄙!”筠庭羞忿交织地怒骂,眼底浮起屈辱的泪光。

  赵毅翔僵立原地,血色一点一滴白脸上消退。一句“卑鄙”,浇息了他热切的情意,冻结了他欲出口的真情告白。

  “卑鄙!”他悲哀而讽刺地重复着,轻轻逸出一丝酸楚的苦笑,“这就是你对我的观感?”

  怒火狂炽的筠庭,不曾注意到他眼底所凝聚的痛楚光芒,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愤情绪中,不知情的她,将他的情不自禁误解成轻薄的戏弄。

  噢,该死的男人,他怎能如此待她!

  明知道初识之时,他便已将她归类成放浪随便的女人,为何她还要再次沉溺于他撒下的柔情网中一错再错?原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该让他多少都有一点了解她,没想到她仍无法赢得他丝毫的尊重,在他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可以任男人上下其手的随便女子?这想法伤透了她的心。

  她噙着泪,悲愤莫名地大吼:“赵毅翔!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女人?如果今天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这么放肆。我……见鬼的!我干吗要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无礼对待?就因为你是我的上司,又凑巧曾帮我化解危机,所以我就活该任你为所欲为?”在他眼中,她难道就这么低贱?在伤心失望的冲击之下,她口不择言地说,“你好可恶、好卑劣、好下流、好……混账透顶!”

  赵毅翔的反应出奇地平静,他默默承受着她一字字毫不留情的残酷控诉,一颗心却早已被她的话伤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了,万念俱灰的他,再也无意去解释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在乎、不会相信,他又何苦做多余而愚蠢的解释?

  幽冷的眸子深沉地凝望着她,“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堪?”他悲凉而自嘲地问。

  “不然你还期望我怎么想?”

  在他心里明明想着唐琬凝,并口口声声说无法对唐琬凝忘情的时候,居然还能热情如火地吻着她,这难道就是他的爱?“如果这就是你对爱情诠释的方式,原谅我无法苟同。”那么,他又将她当成了什么?唐琬凝的代替品?一个可以随意玩弄,却不必付出半点真心的廉价代替品?

  噢,该死的浑蛋!他怎能如此羞辱她?

  “你——厌恶我的碰触?”他艰涩地问,眼底浮起了痛楚。

  是否就因为她不曾对他存有感情,所以他的碰触让她觉得被侵犯了,同时也排斥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更无法苟同他爱她却不尊重她的行为,是这样的吗?

  “接受我——对你而言真是这么勉强而困难?”他心灰意冷地问。

  筠庭强迫自己忽略他那仿若受伤的眸子所带给她的锥心之痛,面无表情地说:“或许我该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可惜我无法接受这种荒谬而又可笑至极的关系。”她是该受宠若惊,并痛哭流涕地感激他的垂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么“幸运”,得以让他看上眼,暂时取代唐琬凝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是吗?筠庭讥讽而酸涩地想。

  赵毅翔沉重地点点头,咬牙道:“我想——我懂了。”答案再明显不过了,筠庭对他没有感情,一点都没有!她永远无法接受主雇之外的关系,而他赵毅翔又再次成了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我就算再怎么不识趣,也不至于强人所难,卑劣到向你勒索你给不起的感情!”

  踉跄地退了几步,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甩甩头,强忍泣血锥心的疼,迅速转身离去,仓促而去的他,却不曾发觉筠庭眼中瞬间涌起的泪雾。

  她泪意盈然地注视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中,没来由的痛楚紧紧揪住她脆弱的心房,她咬着唇疲惫地靠在家门前,仿佛全身的血液全被抽干似的,空洞萧索的灵魂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怅惘。

  凄楚的泪一颗一颗不断地扑落,布满了她细致脱俗的丽容,在锥心刺骨的绝望中,她才发现——

  她的一颗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 * *

  拥着丝被,筠庭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辗转一夜,终宵无眠,直至晨曦初绽,纠葛如麻的愁思依旧理不出头绪。

  她烦躁地翻身坐起,下巴抵着膝盖,如浪潮般的记忆不断冲击着她,让她没有丝毫的喘息空间。

  他的吻——好温存、好醉人。

  筠庭不自觉地抚上他曾尽情怜爱过的唇,好似唇边仍留有他的余温。

  在昨夜,她便已清楚地知道,除了赵毅翔,再没有人有能耐勾起她心灵深处潜藏的情潮,令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一切全都走了样,脱轨的情势演变令她措手不及,无力阻止。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之间不是连当普通朋友都算勉强吗?曾几何时,她竟会对他——动了心?而他,不是一心一意只爱唐琬凝吗?为何又来招惹她?就算只是寻找替代品,她又凭哪一点让他挑上?

  昨夜她太冲动了,一个人在怒气的当口所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真心的?她知道他不是轻浮的人,也一直相信他是个胸怀磊落的谦谦君子,当然,他不可能会恶劣地玩弄她。

  是否,她该假设他对她也有真心?

  不!她潜意识里逃避着这个答案,这是不可能的,他爱的是唐琬凝,一直都是!

  “唉——”她幽幽怨怨地轻声叹息,有谁能告诉她,究竟她该怎么做,才能斩断这不该有的情丝?

  壁上的时钟告诉她,如果不想迟到,最好立刻下床梳洗,准备上班,但在如此尴尬而难堪的情形下,她实在提不起勇气面对赵毅翔,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与他相处,况且她并不认为自己此刻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精神状况能办得了什么事。

  于是,她再度放任自己,让虚软无力的身子瘫在柔软舒适的弹簧床上,不去想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任务,不去想赵毅翔,就让她任性这么一回,就算赵毅翔会因她的无故跷班而在一怒之下公报私仇地将她fire了、就算柯绍朋交付她的任务会因此而功败垂成,她也完全不在乎了!

  “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吧,天大的事,醒来再说!”她喃喃告诉自己。

  然而,一闭上眼,那令她芳心大乱的俊挺脸孔竟又不期然窜进脑海——

  * * *

  “啊——”她郁闷地失声尖叫,几乎捉狂得想杀人了!

  一双喷火的美目瞪着吵醒她睡眠的始作俑者——电话。而那不知死活的电话仍旧不识相地铃铃作响。

  大约在十点钟左右,筠庭好不容易在恼人的千愁万绪中倦极而眠,没想到这吵得足以令人发疯的电话铃声就是不肯放过她,硬是将她由和周公的约会中拉了出来。

  她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微微抽痛的太阳穴,抬眼看了一下壁钟。老天,十二点!她睡不到两小时。

  她哀哀呻吟出声。谁来帮她宰了这个扰人清梦的可恶家伙?

  “喂!”她不情愿地拿起电话,口吻满是火药味。

  “喂,莫——呃,请问是莫筠庭吗?”另一端传来不肯定的女音,显然也察觉到筠庭的情绪不怎么稳定。奇怪了,筠庭不是一向谦和待人的吗?怎么口气这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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