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要来照顾我,我又没要她来。」尹墨嘴硬。
杨鹏程闷笑,「是这样吗?我听说只要护士们一接近你,你就鬼吼鬼叫,非要天爱不可,我还以为你发现天爱的重要,觉得把屎把尿的事还是由老婆亲自来比较习惯。」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为什么要人把屎把尿?实在太羞辱人了。」尹墨驳斥。
「一样啦,要老婆陪着才能洗澡、上厕所,不是把屎把尿是什么?」
「你再说一句就滚出去,我没你这个朋友。」他怒吼。
「好啦,算我没说,我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提醒你,不要欺负自己老婆,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离婚的事,你不要做得太绝情。」
「她跟着一个废人有什么好?我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不如接受冯之建那家伙的追求。」他忍着心痛说。
「三千里以外的人都嗅得出来她对你的爱,当你躺在手术台上时,她担心得快要死掉,就你麻木不仁,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不懂!」尹墨恼怒咆哮。
「是是是,我不懂爱,就你最懂爱;奉劝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希望天爱跟着一个有缺陷的人。」尹墨感触良多的说。
「虽然你说的是一句人话,可是听起来还是挺刺耳的,既然天爱不在乎跟一个有缺陷的人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抗拒?」
「我不想害人,我的一只眼睛的视神经已经出现问题,难保另一只眼睛的视神经不会有问题,难道你要天爱一生一世跟着一个瞎眼的人过生活吗?」
「这不该由你决定,应该由天爱决定,她甘之如饴陪在你身边,你不只不感动反而把她弄哭,真是该死,一只眼睛看不见又不是世界末日,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大医生。算了,我懒得管你,等你爸妈明天回来后你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站在天爱身边共同谴责你。」
「你通知我爸妈做什么?」他不要他们担心。
「你是他们的儿子,我不能不告诉他们,否则伯父伯母会骂死我的。」
「你先别让我爸妈知道我和天爱要离婚的事。」
「真要离婚啊?你最好想清楚,天爱可不是安妮,你受伤后她只来看过你一次,问了主治医师几句话就把你给一脚踢开,那种现实的女人真不能要,正所谓板荡识忠臣,谁对你好你一目了然。」杨鹏程拿起削了一半的水梨啃着。
「所以我更不能耽误天爱,等哪一天我另一只眼也看不见,岂不是让天爱委屈了。」
鲍安妮对他无情无义,他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憾恨,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等到那一天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你若想那么多当然觉得活得痛苦,再说你也不一定会全瞎不是吗?」
「我说过我不想麻烦别人。」
杨鹏程摇摇头,一整颗水梨不一会儿的工夫全给他啃光。「怎么你受了伤后个性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你以前的豪气呢?是不是也被子弹杀死了?」
「我养病的这一段时间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以前有很多事做得不对,伤害了一些人,现在想要补救而已。」
尹墨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那天爱,他一直对她很冷淡,目中无她,说话带刺,不是一个丈夫应该对妻子说的话全说出了,也不管对方听了会不会受伤,他的世界就只有自我,只在意自己的感觉,不管别人的感受。
「补救的方法就是离婚吗?」
「是的,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那就做一个好丈夫啊,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也会帮你忙的。」
「我不敢想,在我做了那些恶劣的事情之后,天爱一定恨死我了。」
杨鹏程将果核丢进垃圾桶,到浴室洗了个手,踅回病床旁。「她若恨你就不会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你真是笨蛋。」
「那是出于同情,过一段时间等她清醒,一切就会不同,她会觉得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完整的男人,何必跟着一个残障者。」
「瞎一只眼就不完整了?」杨鹏程啼笑皆非。
「没错,我不愿意那一天的到来,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杨鹏程分析道:「我看你是自尊心作祟,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歹徒开三枪,只有一枪打中你,这是第一个幸运;虽然打中头部,我们全以为你可能会死,却只伤了一只眼睛,这是第二个幸运:在天爱细心的照顾下,你得以恢复得这么快,这是第三个幸运,所以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刚受伤时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是谁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不是别人,是你的妻子。」
「不谈这事了,和你谈也不会有交集的。」
「是啊,我不同意你,你就觉得没有交集?」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会有一样的看法。」
这时,敲门声响起,杜拉拉提着一篮水果走进来。
差不多每隔四、五天,杜拉拉就会来一趟医院,看看天爱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毕竟照顾一个受了枪伤的病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回来医院她都会带一些吃的东西来,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自己煲的汤,其实天爱自己就是煲汤高手了,可杜拉拉每每又觉得空手来医院会不好意思,所以还是会弄一些东西带来,不过通常她还足以水果作为主要的伴手礼。
说也奇怪,她来得也算勤,可没有一次遇上杨鹏程,不知是有人刻意避开,还是天意就是这么安排,反正两人一次也没见到面,直到今天,两人终是遇上了。
旧情人相见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现下,因为事情已过了一段时日,当中又发生了一些事,两人心中的怨怼早已无先前的强烈,只是一见面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尹墨心里有些窃喜,这两个冤家能够在他的病榻前相见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们好久没见面了吧,要不要到楼下去喝杯咖啡?」尹墨帮两人打破僵局。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我不喝咖啡。」
尹墨觉得有趣,故意逗他们:「默契这么好不做夫妻太可惜,要不要我到楼下喝咖啡,把这里让给你们,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谁要跟他做夫妻?呼,我一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杜拉拉夸张的抖了抖身子,假装自己正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杨鹏程也不甘示弱地回答:「我才不跟她做夫妻哩,我一想到就觉得毛骨悚然。」
「杨鹏程,你说话给我客气一点,我有那么恐怖吗?」杜拉拉火大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杨鹏程反问。
「你们两个不要吵,我需要安静休息,你们一吵,我就头疼。」尹墨抚了抚脑门。
「是他要跟我吵的!你不是拼了命要交女朋友吗?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没人会看上你这个无赖。」杜拉拉毒辣的说。
「妳干嘛骂人无赖啊?」他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实在是气不过才会咽不下这口气,「才分手就吵着要尹墨介绍女朋友,不是无赖是什么?实在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尹墨出来做和事佬。
「鹏程没把妳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一直把妳放在心上。」
「妳别信尹墨的话,我气妳都来不及怎会把妳放在心上?我没有习惯把肉麻当有趣。」
「小男人就是小男人,我看你一辈子也娶不到老婆。」
「大女人就是大女人,我看妳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杜拉拉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杨鹏程的鼻子撂下狠话:「我这一辈子要是跟你再说上半句话,我的名字倒过来写。」说完狠话,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你自己才劝我要珍惜身边的人,怎么遇上杜拉拉就失去理智?」尹墨摇头。
「是她先失去理智,我才说她两句,她发什么脾气,气走最好,我不必再忍受她火辣辣的脾气。」
「其实拉拉人很好,我住院这段时间她人挺热心的。」
「她对朋友一向不错,对男朋友可就没这么好,我真的已经尽力讨好她。」
「短短几个月内,你就换了这么多个交往对象,不是芬兰就是美琪,最近一个叫明珠……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女孩?」
「缘分未到啦,多交往才能分出好坏啊,我不想只被一个人死死的套住,结婚前多看多听也是好的,不是吗?」
「小心,不要挑来挑去挑到一个卖龙眼的。」尹墨暗喻。
「不会啦,我没那么背。」杨鹏程老神在在。
「杜拉拉说话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你刚刚吃的水梨就是她送的。」
「你说什么?」杨鹏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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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爱到医院附近的公园坐了一下午,平复心情后才返回医院,她自责怎么可以心眼这么小,跟一个受伤的病人生气:她知道尹墨说那些话不是认真的,他现在只不过是自卑心作祟,不是真的要她走,再说她绝不会答应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