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只是,有家出版社愿意用我的稿子了。”胡未央先前满腔的欢喜己变得意兴阑珊,很不起劲。
“真的?我就知道妳一定办得到!”刘森雄显得比她还高兴。
但欢欣的气氛很快就被沈默溶掉。胡未央一直陷在沈默中,考虑着该不该问刘森雄有关于“那件事”。
说真的,她很在意温纯纯的出现。上回她看到的那一幕又清晰的回到她脑中,她无法不介意。
“森雄,那个温小姐常到这里吗?”考虑了很久,她还是决定释清心中的疑惑。
“来过几次。”刘森雄侧低着头回答。
“那──你们──”吞吐了半天,最重要的话,胡未央还是问不出来。
刘森雄看看她,困难地开口说:
“未央,我──”
“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胡未央突然而起一种鸵鸟心态,摇手阻止刘森雄说下去。
“但是我──”
“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胡未央微笑说:“我回去了。你不必送我,我自己下去。”
真是的!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小心眼的女孩。胡未央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愚蠢又可笑。
就算是刘森雄和温纯纯之间真有什么,她又能怎么样?她一点争风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糟糕!忘了跟他提搬家的事!”
走出公寓大厦后,胡未央想起一直没跟刘森雄提这件事,匆匆又赶上楼──却又看见一幕让她全身血液冷却冻结的画面。
那是电影中常见的热情拥吻画面。十分钟以前对她柔弱地微笑告辞的温纯纯,一反忐忑不安的小女人姿态,大胆又热情地搂着刘森雄,两片唇像涂了蜜一样紧黏在一起,不时地相互舔了又舔。
天啊!
胡未央清楚地听到自己心中传来铿锵一声,玻璃做的心被打碎了,割着脆弱的颤动,渗出一丝的血。
“未央!”刘森雄抬头发现她,惊讶地叫出来,随即露出歉疚、尴尬、难堪和不知该如何的表情。
温纯纯伏在刘森雄怀里,只手攀着他的肩膀,回过脸来。她朝胡未央示威般地一笑,沾润的双唇鲜艳得像胡未央心头悄悄在滴的血。
“未央──”胡未央退了一步,刘森雄急切地又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看了刘森雄一眼,突然恨起他那温和纯情的脸,情意深挚的表情。
她掉头冲下楼梯,听见刘森雄不断地在身后喊着她。但他没有追来,显然陷入左右为难的矛盾中。
没想到爱情这元么脆弱,禁不起一点诱惑!
胡未央盲撞地在街上奔跑,觉得无比的荒谬。王德琳她们对她的警告犹言在耳,她还认为她们把爱情说得太现实,结果──
多可笑!
她转入惯常去的酒吧,一杯接一杯喝着呛人的伏特加。酒保要为她加苦艾酒,她不肯,要醉就要喝这种燃烧会成烈火的纯酿酒。
荒谬!
她不停地想着这句话。
人生是由一连串荒谬写成的,爱情、学业、事业──偶然与邂逅,随机与谋合,列成了一张张的命牌,排成了紫薇斗数中一道道的命运宫。
哲学就是整个人生,人生却是这一杯看起来淡得像水的伏特加,无色,无味、无止境的火辣......
什么嘛!去他的爱情!
胡未央纵情的狂笑,纵情的喝酒,有些自暴自弃,一点点自寻堕落的味道。
为失恋醉酒是最没出息的事,她才不是那种窝囊的女孩。她只是......只是迫切需要醉一场;醒来后,她才能重新厘清旧有的关系。
但她身上的钱不够她这样挥霍,她又没地方可去;醉意四分,就跟随着脚步回“流星别馆”。
“流星别馆”暗如它境外的夜,胡未央费力地推开门,步伐不稳,绊到脚跟而差点跌倒;她索性踢掉鞋子,省得累赘绊脚。
“终于回来了。妳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妳这个女人,未免太放荡了!”
黑暗中突然传出冷漠傲慢的男人声音,像责备妻子那般,口气充满了不满。
胡未央颠颠倒倒地转身,将脸凑过去,努力地想看清楚坐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她越靠靠近,几乎将脸贴近那人影了,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又是你!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一开口,全是呛人的酒气。
“妳喝酒了?”范修罗嫌恶地推开她。
他不推还好,一推,胡未央站不稳,又没有依附的东西,前扑后仰挣扎了一会,最后扑倒在范修罗的身上。
“对──对不起──”她努力挣扎起来,往后头走去。
客房旁的小偏厅有一列酒柜,摆了一大橱好酒。她需要好好的醉一场,她要把那些酒统统都喝光。
“妳做什么?”范修罗看她抱一堆酒回客厅,吃惊地从沙发中站起来。
“喝酒。”胡未央话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她把怀中的酒一古脑儿丢进沙发,开了一瓶,头一仰就咕噜喝一大口,顺手抓了一瓶递给范修罗说:
“喏!喝酒!陪我暍一杯!”
“我不是来这里暍酒的!”范修罗把她的手打开,气急败坏。
他拟好了一肚子的计画对付胡未央,结果胡未央却出乎他意料,喝得烂醉回来,不按牌理地乱闹一通,打乱了他原先的计画,浪费他一晚上的时间空等不说,还被她薰了一身的酒气,越想越叫他生气。
“你不喝,我自己喝。』胡未央倒在沙发上。
她不知打那里找到一只大酒杯,以喝啤酒的灌法,咕噜地灌着威士忌。范修罗看得又惊又气,夺下她手中的酒和酒杯说:
“妳以为是在喝啤酒啊!白白糟蹋一橱的好酒!”
胡未央薄有五分醉,行路颠颠倒倒,但却不闹酒。她自顾又找了一只啤酒杯,开了一瓶陈年绍兴。
范修罗又过来想抢走她手中的酒,她不依,两人扭成一团。范修罗毕竟是高大力壮,没几秒钟就摆平了胡未央。
“妳这个女人!”他推开瘫在他身上的胡未央,口气很凶。“没事喝什么酒!还喝得烂醉,像什么话嘛!”
他一生气,眉头总是锁得很紧,但有时情绪一变,锁紧的双眉又让人觉得有丝丝的情感。
胡未央瞪眼看看他,倾头半眯眼,咯咯笑起来说∶
“你为什么生气?我得罪你了吗?告诉你,我不怕!”她挥手踢脚,挣扎地坐起来,倾向范修罗。“他很温柔呢,可是温柔又怎么样?──差劲!差劲!就长了一张温柔的脸骗人!你知不知道?我比她更单纯呢!可是别人又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么嘛──去!我才不在乎!”她口齿不清,乱七八糟地说些语焉不详的情绪。范修罗根本不知道她和刘森雄以及温纯纯之间发生的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离我远一点!”他将不断靠倾过来的胡未央嫌恶地推得远远的。“妳一向不是很跋扈的吗?气焰那么盛,我还以为妳多锐利,原来不过如此!”
胡未央根本没在注意他的那些刻薄的冷言冷语,追着酒,只想痛快的醉一场。
不过才五分醉,她的意识谈不上说是很模糊,只是平衡感差了一点,步伐老是不稳,颠颠倒倒的,老是感觉到屋子在转。
“范修罗,你不让我喝酒,那么,你说,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范修罗生气地瞪她一眼。他才懒得跟一个烂醉的女人说话。他沈着脸,不理胡未央焦距不清的目光。
“算了!”胡未央蹒跚地爬起来,蹒跚地上楼,手中端着一瓶酒。
她只要有酒就好。今晚她一定要痛快的大醉一场,她迫切的想大醉一场。
“喂!妳去那里?”范修罗跟上楼梯叫问。
“睡觉啊!”胡未央咧嘴一笑,扬扬手,甩甩手中的酒。
“妳──”范修罗眉头一皱,冷嘲的话到嘴边,突然咽回喉中,露出阴险的表情说:“好!妳要喝酒是不是?我就陪妳喝个够!”
他打算灌醉胡未央,看她丑态百出,再趁此奚落讽刺她,让她在他面前再也无法那么放肆,乖乖地收起那种令他讨厌的、刺眼的凌人气焰。
一进胡未央的房间,他的目光先被角落里堆到与床齐高的小土墩吸引,拿起最上头那份,随便翻了两页,打鼻子哼了一声,不屑地丢回墙角说:
“哼!什么才华,净会写些风花雪月、鸳鸯蝴蝶!”
“你在嘀咕什么?喏,这杯给你。干杯!”胡未央把盛得满满的一杯威士忌递给范修罗,自己也盛了一大杯。
范修罗眉头又皱起来。他诅咒一声,一口气把酒喝光。
胡未央满意地笑了。她将一大杯的威士忌喝尽,又倒了满满一大杯给范修罗;然后嘻嘻一笑,倒靠在床上,就着瓶口,像灌白开水一样,引长了脖子喝猛酒。
“喂!妳这女人──”范修罗看她那种喝法,心中有气。她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眼中就只有酒。
喝吧!醉死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嚣张!他阴险地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