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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拓芜缓缓地拿起李嫂留下的画,正好就是那幅金瓜石的云和他,是李嫂挑的还是她刻意要李嫂带回来的?

  他的身后突然扬起玛丹娜的声音。

  “拓芜,你站在门口和谁说话说得这么起劲?谁送来的画呀?这画里头的人是你吗?”她大惊小怪地嚷叫。

  “进去把衣服穿上,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海之朝露见,还有,以后不论在夜总会或是在其他地方,请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叫我范老板,我的名字不在你我的对话里。”

  “好吧,就叫你范老板吧,今天晚上我会注意这个细节的。”她以为还有今晚、明晚、无数个的夜晚。

  “今晚你不会在这里,我不再需要你了。”他冷酷地说。

  这就是他对女人的态度。

  李嫂说薛佛住到春水画廊蒋暮槐的家里去了,他不相信她会作贱自己的身体去交换物质的享受。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冲了冷水澡,他不打算回头睡回笼觉,因为睡不着,把画收藏在他的袖珍古董间里,上了锁。

  * * *

  到车库驶出了朋驰,准备让阳光照耀他微寒的心。今天不是假日,街上少有嬉戏悠闲的人,多半是有工作在身的忙碌都市人。

  有一个身影倏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独自一人。怎会有如此的偶然?她正朝他车行的方向迎面走来,似有急事,他随意路边停车,顾不得被拖吊开罚单,他大咧咧地立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她一见是他,反应激烈地往来处奔去,好像做了亏心事怕他知道。

  当然是做了亏心事哕,蒋暮槐是她的金主。

  他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所以只追了几步就拉住了她。她用力想甩开他。

  “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随我上车——你自己用走的;二还是随我上车——我用扛的。”他耍无赖流氓地说。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说要把她像押寨夫人似的扛进他的朋驰里?他不要做人,她可还要做人呢!只得乖乖无奈地选了第一个方式——走的进车里。

  才钻进车内,他立刻锁上安全锁,车子立刻启动,不等她抗议,唉!就算来得及抗议也是白费气力,他根本不会听她的。

  她聪明地闭上嘴,这是高明谈判术里所教的一步招术,谈判时谁是先开口的人不论立场有多坚定,大都会是输家。

  他走的是滨海公路,想来他要载她去金瓜石。

  去金瓜石做什么?

  算了,还是别多此一举吧,到了目的地,他自然会说,果然——

  “你让蒋暮槐包养你,为什么?”一停车他按下车窗劈头就问。

  她双臂交握于胸前倾侧身看着他,被他如此的臆测所伤害。包养?多么沉重的字眼,也是多羞辱人的字眼,所以她也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挑挑眉学他冷酷的口气说:“是的,我是被人包养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吗?你喜欢包养女人不是吗?就是要有我这种甘于被包养的女人和你们这种男人配合,才能供需平衡啊,这是功利社会的食物链。”

  “你——自甘堕落。”他脸色铁青,为了她的不珍惜自己。

  “我自甘堕落?是的,这就是我,我的原貌,你忘了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吗?海之朝露,记不记得?那是一家夜总会,可不是图书馆,我是到那里谋工作的,不是去收会钱。虽然你认为我不够资格卖弄色相,但天下也不是只有你这一种标准,我找到了愿意好好调教我的男人,不行吗?范老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把自己的角色定位为荡妇,说了卡门的台词。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人,方凯还不曾把她逼到这种境界的。

  “你该死,真是该死。”他捉紧她的手腕,捏痛了她。

  薛佛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但是她不在乎,总比他漠视她来得好。

  “我是该死,但你不也该死。”她不甘示弱。

  “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我以为你是纯情忠贞的,我以为你知道《彩虹曲》里所描述的乐土,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我的梦土?”他把她钳制得更紧,狠狠地吻住她,猛烈的唇舌令她害怕,从来没有人曾这样的吻她,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似的,她应该推开他的,他的唇不是她的专利,她有什么好快乐的呢?他的肉欲主义并不会因她而改变。

  他终于暂时吻够她了,离开了她的唇有点下流地说:“你的唇尝起来好得令人回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尝起来味道如何?在我的车上应该会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不等他说完,她掴了他一巴掌、抢了他的白。

  “你可以让蒋暮槐碰你,为什么不能忍受我碰你?因为他付费的关系吗?”他又戳了她一刀。

  “没错,他在我身上标了价,你忘了吗?我是个拜金又败德的女人,谁的价钱高,我就是谁的。”她实在气极了,只好还以颜色。

  “他开出多少价码?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你——我想起来了,你向地下钱庄借的两千万是他给你钱还的是吗?两千万就是买下你的价码哕?”他鼻息翕动粗嘎地说。

  “我的行情比你想象的更好,借我那两千万的人不是蒋暮槐。”她现在俨然是一个说谎高手了。

  “看来我是棋逢敌手了,以前我以为你是个清高的女人,没想到却和我一样是嗜欲而活的人。”他开始轻视她起来。

  “我从来不曾假装自己是清高的女人,是你自己充满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她把这个拜金败德的女郎角色扮演得好极了。

  “很好,非常好。”说完这句话后,范拓芜发动引擎,一路沉默,不发一言,往北部疾驶去。

  * * *

  那日,由金瓜石下山后,范拓芜正确无误地送她回到蒋暮槐的别墅,看来他也曾来过这个地方,放下她后连再见也没说,掉转车头就走。

  她不知道事情怎会弄成这等惨烈的地步,这不是她要的重逢,她也不是什么拜金或败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追寻真爱的平凡女子。

  进了画室,才放下背包,恋恋哭哑的声音突地响起。

  “怎么了?别吓我啊,恋恋。”平日乐天派的恋恋居然哭了,一定有惊天动地的催泪事件发生了。她今天已经脆弱得经不起任何打击——尤其是同样会催泪的故事。

  “禹诗知道是我和秦先生‘共谋’破坏了又诗和范拓芜的好事,唐又诗迁怒于我,告诉禹诗我八成是收了秦先生好处,不然为何请得动你替秦先生诱惑范拓芜;现在可好了,禹诗说我不可靠,将来结婚后不知会在背后捅他几刀呢!他要退婚。哇——”不甘心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恋恋,跑来找薛佛哭诉,看她能否想出妙计。

  “唐又诗怎会知道这事的?”

  “本来秦先生和又诗早解除婚约了,可是唐又诗突然不知哪根筋不对,又想吃回头草,把秦先生弄烦了,他除了说出爱上你的事之外,还抖出了你们认识的过程。唐又诗女人的自信被你破了功两次,心有不甘,想报复,看来这些话迟早会传人范拓芜的耳里。”这是恋恋所担心的。

  “也许早已传人他的耳里了,不过不要紧,反正我的罪行不怕再加上这一条。”薛佛苦苦地一笑,但是又能如何呢?早已一团乱是事实,她也不想多作解释,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唉!苍天不仁,莫甚于此。

  恋恋叹了口长气,很少听到她这么沮丧的。“有的时候真是不能不认命,本以为和禹诗的婚事不会有变数,我已经做了结婚的准备,也开始找婚纱礼服公司,谁知道到头来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也许我自己太有把握了,自以为是地设想禹诗爱我有多深。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不过这样也好,结婚前早点真相大白,唐禹诗爱我不够深,我不会自讨苦吃巴着他不放。”

  恋恋一直想找一个爱她至深的男子结婚,总认为这样比较不费事,既然唐禹诗不合她的标准,她也不想硬撑,怕结婚后苦的是自己,明智的女人不做这等不合边际效益的投资。

  “你能这么想也好,看得开的人比较幸福。”薛佛在某一种角度里还是很羡慕恋恋的,就像这回的禹诗事件,她受伤的顶多是面子,不是心灵,而面子问题好解决。

  “刚刚帮我开门的先生就是画廊的老板蒋暮槐吗?看他的气质应该是,下人不会穿那种品味的服饰。”恋恋擦干了眼泪不再提唐禹诗的事了。

  “他在家?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到画廊去了。”薛佛有丝诧异。

  “你住在他这里安心啊?他未婚,你单身,两人都没家眷在身边,你不怕他色欲熏心对你上下其手。”恋恋的危机意识有时候是凭直觉。

  “不会有事的,年前我住在范拓芜家,也没发生什么事呀,你也不担心这么多。”薛佛不解恋恋的白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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